第七章:日记本里的北方雪
广州的霉雨季像块拧不干的抹布,缠在身上黏糊糊的。
文文趴在飘窗上,看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像极了沈阳冬天的冰棱。日记本摊开在膝头,最新一页画着珊珊在机场比心的样子,他的大衣扣子没扣好,她用红笔圈出那个小小的空隙,像颗永远填不满的心脏。
“又在想他?”妈妈端着红豆汤推门进来,目光落在围巾上——那条绣着“S.S”的灰色羊绒围巾,正搭在椅背上,被台灯照出温柔的绒毛。
她慌忙合上日记本,笔尖在“珊宝”二字上洇开墨渍:“没...就是记记天气。”
妈妈叹气,坐在她身边,指尖抚过围巾上的绣字:“北方的雪再美,也化不开南方的雨啊。”
深夜的书房里,台灯投下暖黄的光圈。文文摸出珊珊寄来的包裹,里面是袋晒干的银杏叶、一罐冻梨,还有张速写——她在扫雪时回头笑的样子,铅笔线条里藏着未干的橡皮屑,像他每次见她时慌乱的心跳。
冻梨泡在温水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她咬开果皮,冰凉的梨汁混着思念,在舌尖炸开。手机突然震动,弹出段视频:珊珊站在雪地里,身后是他们堆的雪人,他手里举着块牌子,上面写着:“企鹅小姐,沈阳下雪了,想你。”
雪粒子打在镜头上,他的脸有些模糊,却仍能看见嘴角扬起的弧度。视频最后几秒,雪球突然窜出来,把牌子撞得歪歪扭扭,他笑着去追猫,围巾在风雪中扬起,露出半截锁骨。
“笨蛋。”她对着屏幕笑,眼泪却掉在冻梨上,“雪都化了,还穿这么少。”
霉雨季的周末,她抱着日记本去咖啡馆。
靠窗的位置飘来雪松香水味,她猛地抬头,却只看见个穿黑色风衣的陌生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糖纸,上面是珊珊新画的企鹅——这次,两只企鹅隔着一条银河,却都抬着头,望着同颗星星。
“小姐,您的咖啡。”服务生的声音惊醒了她的恍惚。
咖啡杯垫上印着“冬季特供”,她突然想起沈阳的铁锅炖,想起珊珊替她擦掉嘴角酱汁的样子,想起他掌心的温度。摸出手机,给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发消息:“今天喝了焦糖玛奇朵,比你的脾气甜。”
几乎是秒回:“企鹅先生的脾气,只对企鹅小姐甜。”
她笑出眼泪,抬头看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缕阳光斜斜地照在咖啡杯上,映出圈温柔的光晕。日记本里的银杏叶突然飘落,落在糖纸上的银河旁,像艘载着思念的小船。
深夜整理抽屉时,一张机票票根掉了出来。
日期是11月15日,目的地广州,背面写着:“说好教你堆雪人,不准躲在南方当逃兵。——你的企鹅先生”。她攥着票根,突然想起他办公室里的日历,红笔圈住的日期从“2月27日”变成了“11月15日”,像道逐渐愈合的伤口。
窗外传来隐约的雷声,霉雨季就要过去了。
文文摸出橘子软糖,只剩最后一颗。糖纸在掌心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对着灯光举起它,看见自己的影子与企鹅画重叠在一起。远处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票根上的“珊”字,那笔画突然变得温柔,像他每次看她时的眼神。
“快了。”她轻声说,把糖纸夹进日记本,“雪候鸟就要来了。”
日记本里的北方雪,终将落在南方的土地上,开出最甜美的花。而她,会带着所有的思念与期待,在阳光里,等待那场迟来却注定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