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粘稠的沥青包裹着解剖室。艾米丽的植物化右手突然抽搐,静脉中的黑虫组成匈牙利文字符"产钳",不受控制地抓向器械柜。指甲划过金属柜门的声音像手术刀刮擦骨骼,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尖锐的裂痕。
器械柜的锁舌弹开发出"咔嗒"轻响,十二把不同型号的产科钳整齐悬浮在霉味浓重的空气中。最前端那把双叶钳的关节处还沾着干涸的褐色物质,钳口开合时簌簌落下细碎皮屑。
"...受体体温维持在36.7摄氏度..."艾玛的声音突然变成精确的实验室报告腔调,玫瑰液体正沿着她锁骨下的伤口逆向流动。每滴液体都在半空短暂凝固,形成微型投影——二十年前的实验日志上,某个日期被反复圈画又涂改。
艾米丽的左手突然被无形力量拽向悬浮器械。生锈的产科钳猛地咬住她手腕,冰凉的金属触感让皮肤瞬间起栗。钳齿陷入皮肉的刹那,右手静脉里的黑虫突然躁动,匈牙利文字符崩解成无数细足,在皮下疯狂游走。
解剖台下方传来金属疲劳的呻吟。不锈钢台面像被无形的手撕开的锡纸,裂缝处渗出淡绿色荧光。螺旋楼梯的铸铁栏杆裂缝中升起,每级台阶上都凝结着不同年代的锈迹——最新鲜的呈现橙红色,最陈旧的已经黑如焦炭。
"...排异反应导致受体左心室出现玫瑰状瘢痕..."艾玛的指尖无意识描摹着自己胸前的刺青。那些暗红色线条正在皮下蠕动,延伸出细如发丝的血管网络,在苍白皮肤上勾勒出完整的心脏解剖图。
悬浮的产科钳突然旋转180度,钳柄重重敲在艾米丽右手腕骨上。黑虫组成的文字瞬间溃散,有几只从毛孔中被震出,落在螺旋楼梯的台阶上立即化作焦黑灰烬。楼梯深处传来纸张燃烧的噼啪声混着焚化炉金属膨胀噪音。
艾米丽趁机抽回左手,指腹触到钳柄上的刻痕那是她刚入职时刻下的首字母缩写。金属表面的陈旧血渍突然变得湿润,铁锈味里混着新鲜血液的甜。产科钳像突然获得生命般挣开她的掌控,悬浮到与视线平齐的高度,钳口对准她右手的植物化静脉。
艾玛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胸前的玫瑰刺青完全舒展开来,花瓣边缘伸出半透明的神经突触,在空气中探寻着什么。"...记忆提取进度87%..."她的嘴唇机械地开合,喉间涌出的却是玛莎特有的低沉音色,"...需要更多载体样本..."
器械柜里飞出三把解剖剪,旋转着割开艾米丽的衬衫下摆。布料撕裂声里,她腰腹间陈年的手术疤痕暴露在潮湿空气中——那是玛莎死亡当晚,她在更衣室用手术刀给自己留下的印记。疤痕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与艾玛胸前的伤口产生共振般的颤动。
螺旋楼梯第三级台阶突然塌陷。腐坏的铁板坠入黑暗,碰撞声在竖井里回荡成的心跳。一张羊皮纸残片从缺口飘出,边缘还卷曲着蓝色的火苗。纸面上用匈牙利语写着:"灵魂容器培育记录:受体需与供体共享创伤记忆..."
艾米丽的右手突然刺向自己腹部。植物化静脉暴突成尖锐的荆棘,却在触及疤痕前被产科钳拦截。金属与植物纤维摩擦迸出青绿色火花,照亮了悬浮在两人之间的羊皮纸——燃烧的字母重新排列组合,拼出玛莎的笔迹:"真正的容器是仇恨"。
艾玛的右脚突然踏上第一级台阶。铸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年血垢从栏杆接缝处渗出,在她裸足上留下蛛网般的红色纹路。她的左眼虹膜正逐渐变成淡绿色,与培养舱里胚胎标本的颜色完全一致。
"停下!"艾米丽用左手抓住最近的器械推车。车轮转动时带起连锁反应,三瓶福尔马林溶液从架子上滚落。玻璃碎裂声中,保存液在地面形成诡异的镜面,倒映出的却是年轻时的玛莎正在手术台上挣扎的画面。
产科钳突然调转方向,钳口咬住艾米丽的植物化手腕。金属与藤蔓接触处腾起带着消毒水味的白烟,黑虫残骸从静脉中被挤出,落在地面立即长成细小的玫瑰幼苗。这些微型植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花凋零,每朵花蕊里都爆出微型胚胎的啼哭。
艾玛已经走到螺旋楼梯的转弯平台。她的发梢无风自动,几根金发脱离主体悬浮起来,发丝末端连接着从羊皮纸里飘出的灰烬颗粒。"...记忆同步率突破临界点..."她的声音开始分层,最表层是少女的清亮,底层却翻滚着玛莎特有的嘶哑。
解剖台彻底裂成两半。暴露出的楼梯竖井里涌出带着机油味的暖风,吹散了悬浮的器械。艾米丽趁机扑向螺旋楼梯,植物化的右手在栏杆上擦出串串火花。她抓住艾玛的脚踝时,发现对方的皮肤温度正在急剧升高,毛细血管在皮下绽放成玫瑰色的闪电纹路。
羊皮纸彻底燃尽前的瞬间,最后一行字迹在灰烬中闪现:"供体死亡不是终点,而是记忆提纯的必要步骤..."艾玛的左脚已经迈向下层台阶,落脚处传来纸张被碾碎的脆响。黑暗中突然亮起焚化炉的橘红色火光,映照出楼梯尽头那扇印着辐射标志的铁门——门把手上缠绕的新鲜玫瑰藤蔓,正以每分钟三厘米的速度生长着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