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火光在铁门缝隙间跳动,像被困住的野兽舔舐着栏杆。艾米丽的植物化右手抽搐着,荆棘从指缝间钻出,在楼梯的铸铁扶手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前方三步之遥,艾玛的金发无风自动,发梢缠绕着从羊皮纸灰烬中升起的黑色颗粒。
"玛莎,停下!"艾米丽的声音在焚化炉室的金属墙壁间弹跳。她的左手抓住最后一节楼梯栏杆,锈蚀的金属屑嵌入掌心。
艾玛——或者说控制着艾玛身体的某种存在——没有回头。她的左脚已经踏上平台,裸足接触铁板的瞬间,陈年血垢从接缝处渗出,在她脚踝上勾勒出蛛网纹路。缠绕在门把手玫瑰藤蔓突然暴长,尖锐的刺进艾玛的手腕。
艾米丽扑向前。植物化的右手暴长出荆棘阻拦藤蔓,却被控制台渗出的培养液溅到。淡绿色接触荆棘的刹那,纤维组织像被火焰灼烧般蜷曲发黑。腐坏的腥味混着铁锈气息灌鼻腔,让她想起手术室里浸泡器械的福尔马林。
焚化内壁贴满泛黄的日志残页。最新鲜的那张边缘还卷曲着,匈牙利语字母在火光中蠕动:"7号受体记忆同步率仅达0.7%,建议终止并提取可用组织。"字迹下方有个模糊的指纹,在"终止"一词上按出褐色的痕迹。
艾玛的机械地按下启动钮。焚化炉发出老式火车头般的轰鸣,热浪掀飞了几张日志残页。一张纸片擦过艾米丽的脸颊,上面的数字让她瞳孔骤缩194年7月17日,玛莎死亡当天的。
"那不是事故。"艾米丽的植物化右手突然痉挛,虫静脉中涌出,在皮肤下拼出匈牙利语的谎言"。她的追随着飘落的纸片,看到骨灰盒架中倾斜。最顶层的锡盒翻倒,铭牌在火光中反射出冷光:E.D-1940-07。
与自己手术刀完全相同的编号。
控制台突然爆出电火花。艾米丽扑向操纵杆,却被藤蔓缠住脚踝。荆棘与藤蔓绞杀在一起,汁液滴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艾玛——现在她的虹膜已经完全变成培养舱胚胎的淡绿色——正将调节阀转到最大。炉内的温度指示针剧烈颤抖,逼近红色警戒区。
"你也是容器。"艾玛的嘴唇开合,涌出的却是玛莎特有的低沉嘶哑,"我们都被装进编号的盒子里。"
骨灰盒架在中变形更多的锡盒翻倒,铭牌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艾米丽看到至少三个不同编号但相同格式的标签:M.B-1938-11,F-1939-03,E.D-1940-07。最后一个盒子裂开,灰白色的粉末溢出,在热风中形成微型漩涡。
培养液从控制台裂缝中汩汩涌出,顺着电缆流向焚化炉主体。艾米丽的右手突然刺向电缆,荆棘缠绕铜猛地收紧。高压电击穿植物纤维,青绿色火焰顺着她的手臂窜上来。黑虫组成的文字在灼烧中溃散,有几只掉进培养液里,立即膨胀成胚胎形状的血泡。
"记忆需要血肉载体。"艾玛的指尖划过控制台仪表盘,在玻璃表面留下血痕,"你当年切开子宫取出的不是胎儿,是我们失败的实验品。"
电缆在荆棘拉扯下迸出更多火花某根电线断裂的瞬间焚化炉内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爆炸的冲击波震碎了所有骨灰盒,灰烬如雪花般在室内飞舞。艾米丽被气浪掀翻,后背撞上贴满日志的墙壁。纸张撕裂声中,她看到某张残页上的字迹在灰烬映照下格外清晰:"供体死亡后72小时内,记忆活性最佳。"
灰烬落在艾米丽的睫毛上。刹那间,焚化炉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二十年前的手术室。但视角很奇怪——她通过某种看着一切。培养舱的外,玛莎穿着实验服,胸口别着E.D-1940-07的铭牌。而手术台上躺着的是"同步率不足就提取脑组织。"玛莎的声音隔着液体传来,"下一个受体已经准备好。"
幻象切换。更衣室里,年轻的自己用手术刀在腹部刻下印记。鲜血滴在地砖上形成小洼,倒映出墙上挂着的七个铭牌。最新挂上去的是M.B-1938-11。
现实与记忆的夹缝中,艾米丽听到电缆断裂的巨响。她的右手已经焦黑,但仍死死缠着那根主电缆。荆棘烧焦的气味混着玫瑰的甜香,形成令人作呕的混合物。控制台终于过载爆炸,碎片擦过她的脸颊,在颧骨上划出细线。血珠滚落,在下巴悬停片刻,滴在翻倒的培养液里。
焚化炉停止了运转。艾玛跪在灰烬中,淡绿色的虹膜正在恢复蓝色。玫瑰灰烬覆盖着她的皮肤,脖颈处形成类似荆棘的纹路。她的嘴唇颤抖着,似乎说什么,却只咳出一团带刺的花蕊。
"......"她的手指插入地面堆积灰烬,碰到某个金属物体。骨灰盒铭牌,边缘因为高温而卷曲,但编号依然清晰可辨:E.D-1940-07。
炉膛深处纸张燃烧的噼啪声。最后一张日志残页在余热中蜷缩成灰,上面的字迹在消失前短暂闪亮:"灵魂容器培育最终阶段:受体需自愿承载供体之痛。"
米丽拖着焦黑的右手爬向艾玛。植物化部分已经坏死,黑虫尸体从溃烂的静脉中漏出,在灰烬里诡异的轨迹。她的指尖触到艾玛手背时,玫瑰纹路突然暴长,尖锐的刺扎进她的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