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变成她

安全屋的蓝色能量场嗡嗡作响，艾玛背靠着金属墙，盯着自己手臂上逐渐消退的荧光纹路。那些菌丝留下的痕迹像退潮般消失，但皮肤下偶尔闪过的蓝光提醒她，事情远没有结束。

"别抓。"艾米丽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她的机械臂断口垂在身侧，时不时迸出几颗电火花。

艾玛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正无意识地抠着手臂。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向艾米丽——医生的人类左眼已经完全再生，虹膜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这个认知让艾玛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地坐直身体。

"你的伤口。"艾玛盯着艾米丽锁骨下方正在愈合的条形码，"再生速度不正常。"

艾米丽的手指下意识挡在条形码前，金属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第二代改造体的基础功能。"

空气突然凝固。艾玛的荆棘从指缝间钻出来，在空气中微微颤动。"你说什么？"

全息投影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蓝光在两人之间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菌丝网络正在地下重组，逐渐形成一张巨大的人脸。玛莎的轮廓在数据流中若隐若现，嘴唇开合间喷出银色丝线。

"没时间了。"艾米丽突然抓住艾玛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后者皱眉，"听着，我接下来说的每个字你都——"

"放开！"艾玛的荆棘暴长，尖端抵住艾米丽的咽喉。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脉搏在自己刺尖下跳动，频率快得不似人类。"第二代改造体是什么意思？你胸口那个条形码，我在军工厂的档案室见过——那是Ω计划执行者的标记！"

投影中的玛莎突然发出无声的尖笑，菌丝组成的嘴角撕裂到耳根。艾米丽的机械眼红光闪烁，她松开艾米丽的手，慢慢卷起自己左臂的衣袖。皮肤下，金属骨骼的轮廓清晰可见。

"当年手术台上..."艾米丽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玛莎给我注射的不只是麻醉剂。"

艾玛的荆棘僵在半空。她看着艾米丽解开领口更多的纽扣，露出心口那个玫瑰形状的疤痕。疤痕周围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底下闪着蓝光的电路。

"你也是实验品？"艾玛的声音发颤。

"是看守。"艾米丽的机械手指抚过疤痕，金属与皮肤摩擦发出诡异的声响，"玛莎需要有人监控胚胎发育...直到她发现我在给你的营养剂里动手脚。"

投影仪突然爆出一串数据流，显示出一个标着Rose-Ω的培养舱。艾玛看到五岁的自己漂浮在液体中，后颈的烙印清晰可见。而站在培养舱旁的，是穿着白大褂的艾米丽。

"你培育过克隆体？"艾玛的荆棘猛地刺向投影，却在接触瞬间被数据流缠住。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涌入脑海——艾米丽将注射器扎进自己脊椎，抽取闪着蓝光的液体。

"脊髓液..."艾米丽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Ω病毒的最佳载体...我用自己当培养基，覆盖玛莎的原始样本..."

艾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荆棘上的倒刺勾住了数据流中的记忆碎片，她看到更多画面：手术台上的艾米丽被绑住四肢，玛莎手持电钻靠近她的太阳穴；幼年的自己在培养舱中哭喊，触发艾米丽机械眼的第一次过载；血色玫瑰园里，艾米丽把剪刀捅进自己心口，用血肉模糊的手改写控制程序...

"你以为的恨..."艾米丽突然贴近，呼吸喷在艾玛耳畔，"都是我设计的保护程序。"

艾玛想后退，却发现后背已经抵上墙壁。艾米丽的人类左眼近在咫尺，瞳孔里映出自己惊恐的脸。她能闻到对方身上混合着机油的铁锈味，还有更深处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气息——和记忆中温室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些血..."艾玛的喉咙发紧，"我看到的血淋淋的记忆...是你故意留下的？"

艾米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的机械臂突然发出过载的嗡鸣，断口喷出的电弧在空中组成一行字：\[记忆锚点：痛苦=真实\]

安全屋突然剧烈震动。能量场的蓝光开始闪烁，墙壁上出现蛛网般的裂纹。艾玛看到投影中的玛莎正在分解，菌丝像被无形的手撕扯，露出底下十二个未激活的培养舱编号。

"他们要醒了。"艾米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的机械手指突然插入自己心口的疤痕，挖出一块闪着蓝光的芯片，"拿着这个，去B7区通风井——"

爆炸声淹没了她后面的话。艾玛在气浪袭来前本能地扑向艾米丽，荆棘自动交织成护盾。在漫天飞舞的数据碎片中，她看到艾米丽用身体护住那块芯片，而后者正在她掌心逐渐融化，变成一株微型白玫瑰。

"这次别改我记忆。"艾玛抓住艾米丽的衣领，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她能感觉到对方不规则的呼吸，还有皮肤下异常活跃的电流声。

艾米丽突然笑了。她的人类眼睛在近距离下呈现出透明的质感，像是随时会融化。"晚了...小玫瑰..."

安全屋的穹顶开始坍塌。艾玛在最后一刻看到艾米丽的机械眼锁定某个坐标，而自己后颈的烙印突然烧了起来——这次不是疼痛，是某种诡异的共鸣。

艾玛的手指陷入艾米丽的衣领，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白玫瑰的芯片在她另一只手里发烫，那些融化的金属液体正顺着掌纹渗入皮肤。她能感觉到——不是疼痛，而是某种冰冷的共鸣，就像有人往她血管里注入了液态的月光。

"什么叫'晚了'？"艾玛的声带绷得发疼。安全屋的金属墙壁正在她背后剥落，碎块砸在地上发出闷响。她没躲，任凭那些碎片擦过耳际。艾米丽的机械眼虹膜正在扩散，像一滴红墨水在清水里晕开。

艾米丽的嘴唇动了动，但爆炸声吞没了声音。气浪掀翻她们的瞬间，艾玛看清了她用金属手指在空气中划出的轨迹——不是字母，是三个尖锐的斜杠，和她们第一次在培养舱相遇时，艾米丽在玻璃上留下的划痕一模一样。

黑暗吞没视野前的最后一秒，艾玛感觉后颈的烙印突然活了。那不是灼烧感，而是成千上万根针同时刺入骨髓的震颤。她听见菌丝在耳道里疯长的窸窣声，听见十二个培养舱同时开启的液压响动，但最清晰的，是艾米丽机械心脏过载的蜂鸣——频率急促得像是某种加密的摩斯电码。

坠落没有尽头。失重中艾玛的荆棘自发缠住艾米丽的腰，倒刺扎进对方金属骨骼的缝隙。她闻到血锈味混着机油的刺鼻气息，突然意识到这味道和七岁那年高烧不退时，枕头上萦绕不散的气息完全一致。

"你连生病都是..."艾玛的质问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切断。她们砸进某个柔软的东西里，不是地面，而是无数交织的菌丝组成的缓冲网。那些银色丝线正疯狂分泌黏液，试图包裹住白玫瑰芯片发出的蓝光。

艾米丽突然翻身压住她，机械手指掐住自己喉咙。警告的红光从她眼眶溢出，在菌丝网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别看我的眼睛！"但已经晚了——艾玛的视线撞上她完全变成红色的机械眼，视网膜立刻灼烧般疼痛。

疼痛中浮现的画面让艾玛的胃部痉挛：那不是记忆，而是实时传输的画面——B7区通风井深处，十二具培养舱正在自动注液。每个舱体里漂浮着的，都是后颈带着不同编号烙印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