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沈翊欤站在落地镜前，慢条斯理地系着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象牙白的真丝布料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手腕转动时，凸出的腕骨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他故意留了一颗扣子没系，让领口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过分清晰的锁骨。

"大少爷，药。"管家陈叔端着黑檀木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沈翊欤垂下眼睫，嘴角牵起一个虚弱的笑："放那儿吧，我待会儿喝。"他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说完还适时地咳嗽了两声。

陈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老爷说今晚的家宴很重要，二少爷特意嘱咐您一定要出席。"

"我知道。"沈翊欤用指尖碰了碰药碗，立刻缩回手，仿佛被烫到似的，"临淄昨晚提过了。"

等房门关上，沈翊欤端起药碗，径直走向卫生间。褐色的药汁顺着瓷壁滑入下水道，发出细微的声响。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二十五岁，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活得像一件易碎的藏品。

十岁那年的冬天，他故意跳进结冰的湖里。湖水刺骨，他却觉得比面对父亲期待的目光轻松得多。从那以后，沈家嫡长子就成了一个"病秧子"，而比他小四岁的弟弟临淄，被迫接过了继承人的重担。

沈翊欤整理好衣领，确保自己看起来足够苍白脆弱，这才推门出去。走廊尽头的书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沈临淄低沉冷硬的声音："这个项目必须在下周前敲定，我不接受任何借口。"

透过门缝，沈翊欤看到弟弟站在落地窗前，西装笔挺的背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二十一岁的沈临淄已经比他还高半头，肩线宽阔得能撑起整个沈氏集团的压力。

"临淄。"沈翊欤轻轻叩门。

沈临淄转身的瞬间，眼中的凌厉立刻软化。他快步走来，眉头微蹙："哥，你怎么没穿外套？"说着已经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沈翊欤肩上。

外套还带着体温和淡淡的雪松香气，沈翊欤下意识拢了拢衣襟。沈临淄的手指在他领口停顿了一下，然后细致地替他把那颗故意留着的纽扣系好。

"家宴要开始了。"沈临淄说，声音比刚才开会时柔和了至少八个度。

沈翊欤点点头，故意放慢脚步走在后面。他看着弟弟挺拔的背影，想起昨晚沈临淄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样子——那个在商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沈总，像只受伤的小兽一样把脸埋在他颈窝，温热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他的睡衣。

宴会厅灯火通明。沈翊欤一出现，几位长辈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

"翊欤啊，脸色怎么这么差？"

"最近换季，要多注意身体。"

"临淄，照顾好你哥哥。"

沈临淄面无表情地点头，手臂却稳稳地扶在沈翊欤腰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沈翊欤垂下眼睛，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微笑，任由弟弟引导自己入座。

"听说林氏集团的千金刚从法国回来，和临淄年纪相当..."三叔公意有所指地看向沈临淄。

沈翊欤捏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瞥见弟弟下颌线绷紧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公司正在拓展海外市场，我暂时没有考虑个人问题的打算。"沈临淄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都二十一了，你哥哥身体不好，沈家的香火..."

"三叔公。"沈临淄突然提高音量，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我说了，不考虑。"

气氛骤然凝固。沈翊欤轻轻咳嗽两声，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转移过来。

"翊欤不舒服吗？"

"临淄，快送你哥哥回房休息。"

沈翊欤借机起身，沈临淄立刻扶住他的手臂。他们一离开宴会厅，沈临淄的呼吸就变得粗重起来。沈翊欤感觉到弟弟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临淄？"

沈临淄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加快脚步，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沈翊欤带回了卧室。门一关上，那个在众人面前强势冷静的沈总就崩溃了。沈临淄跪在床边，额头抵着沈翊欤的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他们想把你送走..."沈临淄的声音支离破碎，"我听到父亲和三叔公谈话...瑞士的疗养院..."

沈翊欤心脏猛地一缩。他捧起弟弟的脸，果然看到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此刻通红一片。沈临淄的眼泪滚烫地落在他掌心，像是要灼穿皮肤。

"嘘，不会的。"沈翊欤把沈临淄拉上床，像过去十一年里的每一个夜晚一样，将弟弟的头按在自己胸前，"哥哥哪儿都不去。"

沈临淄死死攥住他的衣襟，泪水浸湿了一大片布料。沈翊欤轻抚着他的后背，哼着一首小时候哄他睡觉的童谣。渐渐地，沈临淄的呼吸平稳下来，但手指仍紧抓着他不放。

"别装病了。"沈临淄突然说，声音闷在沈翊欤胸口，"公开你的身体没问题，这样他们就没理由送你走了。"

沈翊欤的手停顿了一瞬，随即继续轻抚的动作："说什么傻话，我本来就..."

"我知道。"沈临淄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视着他，"我一直都知道，哥。"

沈翊欤的呼吸凝滞了。十一年来精心维持的假象，原来早被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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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phyr频道：这篇小说就不写标题了，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