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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去过三楼。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不断回荡,如同被困在玻璃罐中的蜜蜂,嗡嗡作响却找不到出口。我站在三楼男厕所的镜子前,手指间夹着一根燃烧到一半的香烟,烟雾缭绕中,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荡的厕所里产生诡异的回音。
我,周明,28岁,普通公司职员,在这栋写字楼工作了三年,每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二楼。我的办公桌在二楼的东南角,旁边是打印机和饮水机。午餐在一楼食堂解决,偶尔会去地下室的便利店买咖啡。但三楼?我从未踏足过。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香烟,烟灰已经积了长长一截。我不抽烟,从来都不。我的父亲死于肺癌,我对烟草有着本能的厌恶。可是现在,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香烟的温度,我的肺部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掐灭香烟,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我的双手,却洗不去那种违和感。
记忆的碎片开始慢慢拼凑。今天是周五,我加班到九点半,整层楼几乎没人了。电梯出了故障,我不得不走楼梯。我记得自己推开楼梯间的门,向下应该是通往一楼的大门,向上...
向上是通往三楼的路。
但我明明按的是下楼的方向。我确信。
我擦干手,决定离开这个令人不安的地方。推开厕所门,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灯光提供微弱的照明。我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有人吗?"我试探性地喊道,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没有回应。
我掏出手机,想打开手电筒功能,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已经关机了。长按电源键,屏幕依然一片漆黑。一种莫名的恐惧开始爬上我的脊背。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户,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惨白。我朝那个方向走去,希望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走到一半,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墙上挂着的楼层平面图吸引了我的注意。在微弱的月光下,我勉强能辨认出上面的文字和图案。三楼...设计部?不对,我们公司的设计部明明在二楼西侧。而且这个平面图的风格看起来有些陈旧,像是多年前的版本。
我的手指沿着平面图边缘摸索,在右下角发现了一行小字:2018年7月制。
2018年?现在是2023年。这张图已经五年了。
正当我思索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是厕所门被推开的声音。
我猛地转身,走廊空无一人,但厕所的门确实开了一条缝,从里面透出灯光。
"谁在那里?"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没有回答,但门缝中飘出一缕烟雾。
那是我刚才掐灭的香烟的味道。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离开,但某种无法解释的好奇心驱使着我向那扇门走去。我缓缓推开门,厕所里空无一人,但最里面的洗手池前,镜子上布满了水雾,有人在上面用手指写下了两个字:
"林远"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林远?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我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走近镜子,我用手擦去水雾,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我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些,突然——
镜中的我笑了。
不是我在笑。是我的倒影自己露出了笑容。
"终于见面了,周明。"镜中的"我"说道,声音却不是我自己的,而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我踉跄后退,撞到了身后的隔间门。"你是谁?"我听见自己惊恐的声音。
"我是林远。或者说,我是你。"镜中的"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熟练地弹出一根,点燃。"你喜欢今天的礼物吗?第一次上三楼的感觉如何?"
"这不可能...我不抽烟,我从来不上三楼..."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镜中的"我"正用我从未见过的熟练动作吞云吐雾。
"我们共享同样的记忆,周明。但记忆是可以被修改的,被隐藏的。"镜中人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就像你从来不记得自己抽烟,不记得自己上过三楼。就像你不知道五年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五年前...发生了什么?"我听见自己问道。
镜中人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三楼曾经是IT部的办公室。2018年7月15日,一个叫林远的程序员在这里加班到深夜。他在厕所隔间里上吊自杀了。"
我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脑海:昏暗的灯光,摇晃的身影,从隔间门下方看到的双脚...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我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镜中人将烟头按灭在洗手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痕迹。"因为那天晚上,你也在场,周明。你看到了这一切。你的大脑为了保护你,把这些记忆都锁起来了。"
"不,这不可能!我当时根本不在这家公司工作!"我反驳道,却感到一阵眩晕。
镜中人叹了口气,"记忆真是脆弱的东西。不过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毕竟..."他向前倾身,脸几乎要贴到镜面上,"你已经来过三楼很多次了。"
我突然注意到镜中人身后的景象——那不是厕所的倒影,而是一个办公室,许多工位上坐着模糊的人影,他们都转头看向我这边,却没有脸。
"该醒了,周明。"镜中人说道,伸手似乎要穿过镜面抓住我。
我尖叫一声,转身冲出厕所,跌跌撞撞地在黑暗的走廊里奔跑。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看到楼梯间的标志,不顾一切地冲下去。
推开二楼的门,熟悉的办公区出现在眼前。几个加班的同事惊讶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我。
"周明?你没事吧?"隔壁工位的张姐问道,"你脸色很差。"
"我...我刚刚从三楼下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张姐的表情变得困惑,"三楼?我们公司没有三楼啊。"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我们明明在二楼,上面不就是三楼吗?"
几个同事交换了一下眼神,张姐小心翼翼地说:"周明,这栋楼只有两层。上面是屋顶了。"
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扶住桌子才没有跌倒。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掏出来一看,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和三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我的心理医生。
最新一条消息写道:"周明,请立即回电。你的'记忆闪回'症状又发作了。记住,不要去三楼,那不存在。林远已经死了五年了。"
我的手指颤抖着,无意间碰到了口袋里的某个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一包几乎抽完的香烟,和我刚才在三楼厕所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烟盒底部,用黑色记号笔写着一行小字:"下次见面,我们换换位置。——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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