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现在有什么遗憾?
镜头前,我或许会插科打诨,用一句“这个月没打个国服”糊弄过去。
但夜深人静,或者像现在这样,看着她坐在不远处,侧头和别人低声说笑时,那个答案就会悄无声息地浮上来。
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口,不尖锐,却持续地泛着酸涩的疼。
我想,我最大的遗憾,或许是错过了沈荞飞快成长的那两年。
现在的沈荞,能独当一面,能在篝火晚会带动全场的情绪,能在比赛中从容不迫条理清晰地指挥,能生出“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这样清醒又通透的想法。
可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沈荞,会迷路,会怕黑,会丢三落四,连出门吃个饭都要有人陪着。
被教练骂了会委屈地跟他打电话诉苦,需要人哄。
笑起来眼睛弯弯,里面盛满了依赖和毫无保留的信任,像只容易受惊却又忍不住靠近人的小动物。
人都是要长大的,我知道。
我只是……有些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她是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被命运强行推着,在我完全缺席的时空里,飞速地褪去了那层柔软的壳。
她长大了。可我却在某些瞬间,不可抑制地怀念那个受了委屈就会找我的沈荞。
人大概都是活在记忆里的生物吧。
固执地守着过去某个温暖的碎片,不肯放手。
而关于她的那个碎片,永远定格在了两年前。
我原本准备了满心欢喜和勇气的那天。
我平常睡得很晚,但那一天,我逼着自己早早躺下,因为订了最早的航班,我要飞去她的城市,去见那个在我心里住了很久的女孩。
手机里编辑了又删、删了又编辑的短信,口袋里熬夜制作的荞麦花项链,演练了无数遍的开场白……空气里都像是冒着甜腻的泡泡。
我甚至记得那天早上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我站在她家楼下,心跳快得像是要挣脱胸膛。
电话拨出去,听着漫长的等待音,我想象着她睡眼惺忪接起电话时惊讶又可爱的样子。
电话通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句“我在你家楼下”几乎要脱口而出。
然后,我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疏离和疑惑的声音:“喂?干嘛?”
就那么一句话。
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我所有的热情和勇气。
那不是她。
哪怕声音一样,但那语气、那感觉,陌生得让我心慌。
我的沈荞,不会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在我满心欢喜期待着和她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时空。
两年后,她回来了,却弄丢了关于我们所有人的记忆。
她记得如何生活,记得游戏怎么玩,却独独忘记了那些我们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忘记了我藏在每一次互动里的欲言又止。
如果说失忆是沈荞无法抗拒的命运的话……
那我多想对她说:
“我们藏起来吧,藏到一个命运都找不到的地方。”
把那个还会依赖人、会害怕、会对着我哭对着我笑的沈荞,好好藏起来。
不被这该死的命运打扰,不被时光冲刷,就安安静静地待在我心尖最柔软的那个角落里。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我只能看着现在这个更加优秀的沈荞,看着她和其他人谈笑风生,看着她不再需要我的陪伴也能走得很好。
然后,把那句“我们藏起来吧”和所有未说出口的告白,一起嚼碎了,混着那点酸涩的遗憾,咽回肚子里。
最终,我也只是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已经微凉的水,将所有的情绪压下去,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大家都熟悉的笑容。
没人知道,我心里的海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