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着陈妄向下沉去,腕间的银锁与青铜钥匙共振出细碎的铃音。沈昭明被铁棺锁链拖入深渊的最后一刻,将青玉药瓶抛向水面,瓶中药丸遇水炸开金芒,照亮了河底密密麻麻的青铜匣。
陈妄抓住最近的那个匣子,指尖抚过“丙申年腊月廿三”的刻痕——正是沈昭明转学那天的日期。匣盖开启的瞬间,暗红色丝绢包裹的物件滚落掌心,那是半块焦黑的沉香木牌,刻着沈陈两家的族徽。
水流突然倒卷,将他冲进挂着“昭和十二年”匾额的中药铺。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正在碾药,侧脸与母亲遗照重叠——是年轻时的外祖母沈清漪。
“阿娥,把后院的艾草收了吧。”沈清漪抬头轻笑,陈妄回头看见幼年的母亲抱着竹篓跑来,篓中晒干的龙鳞在夕阳下泛着青辉。他伸手去碰,指尖却穿透虚影,唯有腕间银锁与药柜某处传来共鸣。
深夜的犬吠撕裂宁静。穿西装的日本人撞开药铺门,为首的学者捧出檀木匣:“沈小姐,帝国医学院诚邀您参与龙纹研究。”匣内金条泛着冷光,底下压着张泛黄照片——731部队实验室里,泡在福尔马林液中的赫然是青龙纹身的婴孩。
沈清漪将陈素娥塞进暗道,转身点燃药柜暗格。爆炸的火光中,陈妄看见她摘下颈间银锁扔进火堆,锁芯刻着的双鱼纹与自己的一模一样。
“接住!”
沈昭明的声音穿透时空。陈妄在热浪中抓住飞来的沉香手串,再睁眼已站在1999年的陈家祠堂。五岁的自己被母亲按在香案上刺青,隔壁厢房传来铁链轻响。
他从门缝窥见十岁的沈昭明——男孩后背连着蛛网般的银管,导管另一端通向冰柜里的琥珀色液体。陈母抚过《青龙踏火图》叹息:“要恨就恨你生来便是药人的命。”
虚空中突然伸出苍白的手,成年的沈昭明将陈妄拉回暗河:“现在明白止痛针为何总带着沉香味?”他解开衬衫,心口金鳞下埋着微型琉璃瓶,“这里封着你每一次发病时我取的血。”
地宫顶端坠落的碎石砸开祭台暗格,泛黄的实验记录飘到陈妄脚边:
**2003.7.15 昭明出现排异反应,第七次换血失败。小妄的胎发已用尽,需启用1937年备份样本……**
沈昭明忽然引着他的手按向自己脊椎,皮下埋着的青铜钥匙正在发烫:“你外祖母焚烧药铺那日,把真正的《青龙踏火图》刻进了血脉。如今三百药人怨气已散,该把这份苦楚还给我了。”
暗河尽头亮起微光,陈父的轮椅卡在礁石间。沈昭明将最后半管金血注入陈妄心口,反手斩断缠住自己的水草:“逆鳞毒已清,你爹的病……”
话音未落,陈妄的银锁突然飞向轮椅。肝癌诊断书被水流冲开展平,日期栏的墨迹在触水后诡异地变成了“2023.7.15”。沈昭明瞳孔骤缩,腕间朱砂痣渗出血丝:“原来我们从未跳出这个环……”
陈妄在漩涡中死死攥住沈昭明的手,却感觉那具身体正在透明化。无数光点从沈昭明心口逸散,凝成1937年药铺里的沉香木牌。陈妄的龙纹突然离体而出,裹着光点汇入暗河深处。
ICU的消毒水味刺入鼻腔时,陈妄发现自己掌中握着半块焦木。护士说送他来的男人浑身是伤,却在昏迷前用血在床单画了幅残缺的太极图。
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陈妄解开病号服,心口逆鳞处新生了枚朱砂痣。走廊尽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穿白大褂的实习医生捧着病历本走过,腕间沉香手串缺了三颗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