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小镇的咖啡馆里飘着肉桂卷和咖啡的香气。我坐在窗边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睛紧盯着门口。陆钰尘迟到了十七分钟——这对一向守时的他来说极不寻常。
"再加一杯咖啡？"女服务员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问道，目光在我和对面空荡荡的座位之间游移。
我摇摇头，掏出手机再次检查——没有信号，没有留言。自从离开木屋来到这个名叫"弗吕斯"的小镇，我们就约定好两小时联系一次。而现在，距离陆钰尘说"去买点补给，很快回来"已经过去了119分钟。
咖啡杯里的液体早已冷透，映出我紧锁的眉头。链接那端传来的感觉模糊不清，像是被某种干扰阻隔了。这种状况从未发生过，即使在冰岛最强烈的极光活动期间，链接也始终保持清晰。
我掏出几张挪威克朗放在桌上，抓起外套冲出门外。寒风立刻灌进领口，冻得我一哆嗦。弗吕斯是个只有一条主街的小镇，陆钰尘应该去的杂货店就在两百米外。
街道上行人寥寥，几个裹得严实的当地人好奇地打量着我这个亚洲面孔的陌生来客。我加快脚步，心跳随着靠近杂货店而加速。店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柜台后的老头抬起头。
"Excuse me,"我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Have you seen a Chinese man? About this tall, wearing a black jacket..."
老头皱眉摇头，说了一串挪威语。正当我绝望之际，角落里一个年轻女孩怯生生地开口："你找的人...是不是有双不一样颜色的眼睛？"
我立刻转向她："对！你见过他？"
"一小时前..."女孩的中文带着奇怪的口音，"他跟另一个中国男人走了。"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另一个中国男人？在这偏远的挪威小镇？
"他们去哪了？"我急切地问。
女孩指向窗外："往北边去了。那个陌生人...长得跟他好像。"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长得像陆钰尘的男人？难道是...克隆体？但Eve说过第七代之后的克隆体都是保护我们的。除非...
"谢谢！"我冲出杂货店，向北边跑去。
主街很快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积雪覆盖的小路。我边跑边尝试联系链接，但那端依然模糊不清，只偶尔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警告。北边只有一片松林和几座零散的木屋，陆钰尘会去哪里？
就在我即将放弃时，链接突然清晰了一瞬——强烈的痛感和一个画面闪过：红色谷仓，铁链，注射器。然后链接再次中断，但那一秒的清晰已经足够。
谷仓！小镇北边确实有一座废弃的红色谷仓，我们昨天路过时还讨论过它的建筑风格。我立刻改变方向，向记忆中的位置奔去。
积雪让奔跑变得艰难，几次差点滑倒。当我终于看到那座红色谷仓时，太阳已经开始西沉，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阴影。谷仓大门虚掩着，里面黑洞洞的，像张开的巨口。
我放慢脚步，从靴子里抽出匕首——陆钰尘坚持要我随身携带的。链接那端再次传来刺痛，这次伴随着微弱的情绪波动：警惕...隐藏...危险。
深吸一口气，我悄无声息地滑进谷仓。昏暗的光线中，灰尘在空气中漂浮。谷仓内部比外观大得多，堆满了干草和废弃农具。最深处隐约传来说话声，我屏住呼吸，贴着墙壁靠近。
"...终于找到你了，弟弟。"
这个声音让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和陆钰尘一模一样的声音，但语调更加轻佻，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
"我不是你弟弟。陆景元"陆钰尘的声音，冷静而克制，但链接那端传来的疼痛告诉我情况不妙。
"哦？那母亲们的实验笔记上为什么写着'L&S'？"陌生人轻笑，"Lucien和Shen，完美的双生子实验体。"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Shen？陆钰尘从未提过这个名字。母亲们的笔记里确实出现过"L&S"，但我们一直以为"S"代表Cecilia的姓氏。
"陆景知道你的存在吗？"陌生人继续道，"知道你其实有个双胞胎哥哥？知道母亲们最初设计的链接是给我们两个的？"
"闭嘴。"陆钰尘的声音变得危险。
"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陌生人的语调突然变得诡异，"需要我帮你回忆吗？就像他们帮我们'回忆'那样？"
一阵金属碰撞声，接着是陆钰尘压抑的闷哼。链接那端传来的痛苦让我差点叫出声。我握紧匕首，悄悄绕过干草堆，终于看到了他们——
陆钰尘被铁链绑在一根木柱上，额头有血迹，嘴角淤青。而站在他面前的...简直像是镜中的倒影：同样的身高，同样的轮廓，甚至同样异色的双瞳。唯一的区别是，这个自称Shen的男人左眼是琥珀色，右眼是靛蓝色，与陆钰尘完全相反。
"最后一次机会，弟弟。"Shen举起一个注射器，里面是诡异的蓝色液体，"跟我回去。完成我们本该完成的链接。"
陆钰尘抬头，异色双瞳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永远不会。"
"那就别怪我——"
我不能再等了。趁着Shen背对我的瞬间，我扑了上去，匕首直指他的后心。但Shen像是早有预料，闪电般转身，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啊，陆景。"他咧嘴一笑，露出和陆钰尘一模一样的虎牙，"正好一起解决。"
他的力量大得惊人，轻松扭住我的手腕，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抬腿踢向他的膝盖，却被他灵巧地避开。链接那端突然传来陆钰尘强烈的情绪波动——某种警告。
太迟了。Shen的注射器刺入我的颈部，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我瘫软在地，视线模糊。最后的画面是Shen俯身看着我，异色双瞳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晚安，小链结者。我们很快会再见。"
——
意识像退潮的海水，缓慢而艰难地回归。首先恢复的是听觉——水滴声，呼吸声，金属摩擦声。然后是嗅觉，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铁锈和某种药物的刺鼻气息。最后是痛觉，后颈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灼痛。
"醒了？"陆钰尘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艰难地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我们被关在一个类似地窖的地方，潮湿的石墙上挂着几盏昏暗的灯。陆钰尘坐在我对面，手腕和脚踝都被特制的金属镣铐固定，蓝光纹路在皮肤下剧烈闪烁，像是被某种力量压制着。
"Shen..."我嘶哑地开口，试图活动四肢，发现自己同样被铐住。
陆钰尘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别动，那些镣铐能干扰链接。"
我这才注意到手腕上的金属环内侧有细小的针头，不断向体内注入某种抑制剂。怪不得链接感觉如此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他说的...是真的吗？"我轻声问，"关于你们是双生子..."
陆钰尘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部分是。"
这个承认像刀子般刺入心脏。十年。整整十年，他从未提及自己有个双胞胎兄弟。我们之间有过隐瞒，有过欺骗，但从未想过会是如此巨大的秘密。
"为什么不告诉我？"声音比想象中更加颤抖。
陆钰尘睁开眼，异色双瞳中盛满痛苦："因为我也不记得。直到...看到他的那一刻。"
这个回答让我愣住了。陆钰尘的记忆力近乎完美，他能回忆起五岁时实验室的每一个细节，却忘记了自己的双胞胎兄弟？
"母亲们...一定做了什么。"陆钰尘的声音低沉，"分离我们，抹去记忆。Shen说我们五岁前一直在一起，接受同样的训练。"
我试图通过链接感受他的情绪，但镣铐的干扰太强，只能捕捉到零星的片段——混乱、痛苦、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惧，不是对Shen的恐惧，而是对...他自己。
"那个注射剂..."我突然想起昏迷前的画面，"他说要完成链接？"
陆钰尘点头，表情凝重："他们想强行激活我和Shen之间的原始链接。母亲们最初设计的基因链接是给我们两个的，但后来...改变了计划。"
这个信息让我胃部绞痛。所以我和陆钰尘的链接其实是...替代品？第二选择？
"不。"陆钰尘突然开口，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我们的链接是母亲们最终的选择。Shen...他被污染了。陆家在他身上做了实验，扭曲了他的基因。"
"但他看起来..."
"表面完好。"陆钰尘苦笑，"但内部已经...腐烂。我能感觉到，当我们接触时。"
地窖的门突然打开，刺眼的光线涌入。Shen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他现在换了一身黑色实验服，异色双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妖异。
"家庭团聚时间结束。"他轻快地说，示意手下解开我们的镣铐，"该去实验室了，弟弟。"
陆钰尘在被拉起时猛地挣扎，但虚弱的状态让他很快被制服。我也试图反抗，却发现四肢软得像棉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别费力气了。"Shen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抑制剂加上特制镣铐，连母亲们设计的链接也撑不住。"
他的触碰让我皮肤发麻，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某种诡异的熟悉感——太像陆钰尘了，却又截然不同。同样的温度，同样的力度，却没有链接那端的安全感。
"别碰他。"陆钰尘的声音冰冷刺骨。
Shen大笑，松开我转向陆钰尘："还是这么保护他？真感人。"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但他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我们被拖出地窖，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墙壁上的显示屏闪过各种数据图表和基因序列，其中一张图上赫然标着"L&S原始链接模型"。
"看到了吗？"Shen指着那张图，"完美的对称设计。我的左眼对应你的右眼，我的基因补全你的缺陷...我们本该是无可匹敌的一对。"
陆钰尘盯着那张图，脸色苍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母亲们要分开我们？"
Shen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因为你不够坚强。"他猛地拉开自己的实验服领口，露出胸口一个可怕的疤痕，"当陆家开始在我们身上做实验时，你崩溃了。母亲们认为你太'脆弱'，不适合继续项目。"
这个指控让陆钰尘僵住了。我拼命摇头："不可能！陆钰尘是——"
"是什么？"Shen尖锐地打断我，"冷酷无情的杀手？完美的武器？那都是后来的训练结果！五岁时，他只是一个爱哭的小鬼，承受不了实验的痛苦。"
我们被带进一间圆形实验室，中央并排放着两张手术台，周围环绕着各种仪器。Shen示意将陆钰尘固定在一张手术台上，而我被带到角落的观察区。
"现在，让我们纠正母亲们的错误。"Shen拿起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重新激活原始链接，然后...处理掉那个多余的连接。"
我拼命挣扎，但警卫的铁臂纹丝不动。陆钰尘被牢牢固定，蓝光纹路在皮肤下剧烈挣扎，却无法突破抑制剂的封锁。
"你会毁掉我们两个。"陆钰尘嘶哑地说。
Shen摇头，表情近乎怜悯："不，弟弟。我会让我们完整。"
注射器刺入陆钰尘的颈部，蓝色液体注入血管。他的身体瞬间绷直，异色双瞳瞪大到极限。链接那端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尖叫出声，仿佛那注射器也刺进了我的脖子。
Shen满意地看着监测屏幕："看，原始序列开始激活了。接下来..."
他突然转向我，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微笑："该切断那个错误的链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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