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小说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破庙颓败的瓦当上,檐角铜铃在狂风中发出破碎的哀鸣,像极了十年前沈府灭门夜,林晚棠躲在衣柜里听到的哭喊声。她攥着腰间的半块血玉,指腹摩挲过玉珏边缘鲨鱼齿般的缺口,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三日前护城河上浮起的尸体——妹妹林巧儿的掌心,同样死死嵌着这样一块带血的碎玉,指甲缝里还残留着半片牡丹花瓣。 “师父临终前说,完整的血玉能解开沈家灭门的真相。”她轻声呢喃,袖口滑落露出腕间褪色的红绳,绳头缠着半根焦黑的断发,那是昨夜在城隍庙救火时被引燃的。身旁的苏明修按住她发抖的手,青锋剑鞘轻轻磕在腐朽的柏木棺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惊飞了梁上几只蝙蝠。子时三刻的月光透过漏雨的屋顶,在棺木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棺缝里渗出的暗红液体已凝结成紫黑色,像极了陈年血痂。 忽然,远处巷道飘来断断续续的童谣,混着雨声格外刺耳:“槐叶黄,玉珏碎,一入沈府无归岁……七窍流血断舌根,白骨堆里找魂归……”林晚棠打了个寒颤,后槽牙几乎咬碎舌尖。十四岁那年,她曾在沈府后厨偷听到同样的童谣,唱童谣的小丫鬟次日便溺毙在井中,死时手里攥着半块血玉碎片——和此刻她掌心的碎片纹路完全吻合。 “当心。”苏明修低声警告,长剑出鞘的清冽声响划破死寂,剑身上的云纹胎记在火光下若隐若现。林晚棠后退半步,靴底碾到一块碎瓷,清脆的破裂声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那是景德镇官窑的缠枝莲纹瓷片,与沈府三姨太房里的茶盏同款——传说三姨太抱着刚出生的双胞胎坠井时,手里就捧着这样的茶盏。 棺缝里挤出几缕湿漉漉的黑发,发尾粘着坟头草,紧接着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用指骨在棺内刻写往生咒。“拿玉来换……”沙哑的女声从棺内溢出,像生锈的刀刮过铁锅,混着井水的腥气。林晚棠踉跄着撞翻供桌,铜香炉滚落在地,香灰洒在她惨白的脚踝上,露出一道淡青色的旧疤——那是十四岁替妹妹挡下山贼匕首时留下的,刀刃距离动脉仅有三分。 棺盖“砰”地弹开,陈年腐气裹挟着磷火扑面而来。林晚棠捂住口鼻,胃里翻江倒海。只见棺内躺着具穿着新娘喜服的白骨,喜服上的金线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胸骨处插着半块带血的玉珏,指骨上套着雕花银戒——正是沈家二小姐沈清婉的陪嫁。苏明修的剑尖抵住白骨手腕,目光落在其左手小指上:“六指……沈清瑶是正常五指,这具骸骨该是夭折的双胞胎妹妹。可当年乳母说,小姐出生时双手完好。” 话音未落,破庙屋顶轰然坍塌,暴雨劈头盖脸浇下来。白骨的指骨突然蜷起,如枯藤般缠住林晚棠的脚踝,腕骨处的银镯刻着“清”字,内侧还刻着“壬丑年乙巳月”——那是沈府灭门的具体日期。她尖叫着挥剑砍断白骨手腕,却见腰间血玉突然发烫,碎片在怀中震动,拼出一幅模糊的地图——中心是沈家后院的老槐树,树下有个用朱砂画的五芒星阵。 墙面上浮现出用朱砂写的血字:“七日之内,寻齐三魂玉,否则沈府旧人皆成枯骨。”字迹未干便渗出黑血,顺着墙缝滴在林晚棠鞋面上,形成一个诡异的箭头,指向供桌下的暗格。她后知后觉摸到身后剥落的墙皮,露出半朵刻在砖上的牡丹——与妹妹尸检报告中“掌心残留牡丹花瓣”完全吻合,而妹妹生前从未去过沈府。 “他们来了。”苏明修突然将她拽到身后,剑锋指向破庙外。数十道火把照亮雨幕,宛如一条燃烧的巨蟒。为首之人身着黑色劲装,斗篷下露出半幅飞虎纹锦缎——那是镇北王府的暗卫标志。二十名暗卫破窗而入,手中弯刀泛着幽蓝毒光,刀身上的蛇形纹路让林晚棠浑身血液凝固——那与沈家灭门现场留下的血脚印纹路一模一样。 “把血玉交出来。”为首者Voice冷如霜雪,摘下兜帽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正是十年前在沈府后厨见过的厨子。林晚棠这才注意到所有暗卫脖颈处都有一道旧疤,形如被绳索勒过的淤痕,边缘还有溃烂的痕迹,正是当年悬梁自尽的沈府二夫人的死状——可二夫人分明已下葬十年。 苏明修的剑穗在雨中翻飞,朱砂符无风自动,青锋剑划出冷光格开迎面而来的弯刀。刀刃相击的瞬间,暗卫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的刺青:一朵正在腐烂的牡丹。“刀刃淬了尸毒,小心!”苏明修旋身踢翻供桌,木块飞溅间,林晚棠瞥见暗卫腰间挂着的玄铁令牌——正面刻着“沈府护院”,背面却刻着镇北王府的徽记。 惊雷炸响的瞬间,林晚棠瞥见倒塌的屋顶上立着道白衣人影。那人长发垂落遮住面容,指尖滴着血水,每一滴落在地上都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她缓缓抬起头,月光照亮半张脸:左脸是沈清瑶的温婉容貌,右脸却是沈清婉临终前的狰狞腐烂,鼻梁处的裂痕直通眼底,像是被人用玉珏生生砸断。 “三魂玉,在槐树洞……”白衣人影张开嘴,喉间涌出的黑血滴在血玉上,竟化作一行小字:“双胞胎,一魂双生”。林晚棠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妹妹生前最爱的香粉味道,而这种香粉,只有沈府三姨太的闺房才有。话音未落,白衣人影化作黑烟消散,一片沾着露水的牡丹花瓣轻轻落在血玉碎片上,花瓣中央有个极小的针孔。 林晚棠捡起花瓣,指尖忽然刺痛——针孔里渗出一丝毒液,在她皮肤上留下紫黑印记。苏明修扯下暗卫腰间的玄铁令牌,指腹摩挲过背面刻着的“沈”字,发现“沈”字右上角缺了一笔,正是十年前沈府大公子的书房印记。“当年参与灭门的人,正在找我们。”他皱眉看着林晚棠腕间的毒痕,迅速掏出金疮药敷上,“这毒……是用沈府后园的曼陀罗花提炼的。” 雨声渐急,破庙外传来更密集的马蹄声,夹杂着铁链拖拽的声响。林晚棠握紧血玉,碎片在掌心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深处蠢蠢欲动。她望向苏明修,却发现他盯着白骨指腹上的刀茧,用剑鞘挑起喜服下摆——白骨膝盖处有常年骑马的淤痕,而传闻中足不出户的沈清婉,竟有一身江湖人才有的茧子。 槐树洞、三魂玉、双胞胎的半张脸、会用毒的妹妹。林晚棠深吸一口气,将牡丹花瓣收进袖口,指尖触到一片坚硬的东西——是妹妹临死前塞进她衣襟的纸条,此刻已被雨水浸透,却隐约透出几个字:“沈清婉……没死……” 暴雨冲刷着破庙的断壁残垣,却冲不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与沉水香。林晚棠知道,从捡起血玉的那一刻起,她和师兄便已卷入一场横跨十年的诡局——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比白骨更可怕的真相:那些本该死去的人,究竟以怎样的姿态,藏在这团血玉迷局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