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日头刚冒头，蝉鸣就顺着沾着露水的荷叶爬满了池塘。李一沐蹲在岸边甩网，扣卫龙正把鞋甩得老远，光脚踩得岸边泥土噗嗤作响：“你轻点晃，鱼都让你吓跑了！”网兜在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阳光碎成金箔粘在湿漉漉的渔网上。
“去年你把网甩到柳树杈上，还是我脱了褂子游过去够的。”扣卫龙忽然蹲下来扒拉水边的青苔，指尖翻出个指甲盖大的河蚌，“那会儿你妈举着笤帚满村追你，说你把新买的渔网糟蹋了。”李一沐没接话，盯着网兜里蹦跶的麦穗鱼笑——记得那年七月的傍晚，夕阳把整片池塘染成橘子汽水，扣卫龙湿漉漉的后背像条刚出水的鱼，手里攥着从树杈上扯下来的渔网，网眼还勾着几片蔫了的柳叶。
日头爬高时两人已经捡了半桶鱼，扣卫龙突然指着远处芦苇荡吹口哨：“快看！是黑鱼星子！”只见水面“咕嘟”冒起个碗口大的泡，李一沐立刻猫腰收紧网绳。就在网兜即将破水的瞬间，扣卫龙脚下一滑，整个人扑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惊得黑鱼尾巴一拍，直接甩了李一沐满脸泥。
“你个狗东西！”李一沐抹着脸上的泥浆去追，扣卫龙光着脚在田埂上跑，裤腿滴下来的水在晒硬的土路上砸出小坑：“西高地先生饶命！”两人追着闹着，惊飞了芦苇丛里的绿头鸭，七月的热风裹着水草香，把笑声吹得老远。等回到岸边，发现半桶鱼早让调皮的麦穗鱼蹦得只剩小半，可扣卫龙变戏法似的从裤兜掏出颗化了一半的奶糖，你尝尝可甜了！嗯……好吃！就是可惜化了！李一沐瞪大眼睛一看，包装纸上的小狗歪着脑袋；倒真像刚才摔进水里的李一沐。扣卫龙！你有本就别跑！所以你真的喜欢我？李一沐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扣卫龙 亲都亲了！你说我喜不喜欢！扣卫龙宠溺的摸了摸李一沐的头
"对了，听说你被选上了！"他用沾着泥土的指尖戳他后背，将脸正对着他
扣卫龙反手拽住他手腕，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杂草在掌心挠出痒痒的触感，他望着远处正在喷灌的水车，忽然笑出声："是啊，昨天村长发的通知。说要是宣传做好了，村里能申请建冷库，到时候..."
"到时候就能给你多买几包歪小狗糖。"李一沐抢过话头，耳尖却在阳光下泛起薄红。他低头拨弄的边缘，忽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谁要你的糖..."
扣卫龙笑着去捏他泛红的耳垂，却被他拍开手。两人追逐着跑过田垄，惊起几只白蝴蝶。李一沐的帆布鞋踩过湿润的泥土，忽然被草根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撞进扣卫龙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汗水味和柑橘香，混着五月温热的风，让他想起去年暑假在柑橘林里，他偷偷给他戴戒指时的温度。
第二天正午，村口的土路上扬起一阵尘土。黑色的七座车碾过碎石停在晒谷场上，车门打开时，扣卫龙早已在村口等着， 他看见穿白裙的女士踩着高跟鞋下车鞋跟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身后跟着个扎丸子头的女孩，碎花裙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扣卫龙似乎很紧张 甚至衬衫第二颗扣子竟然没扣，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他对着两位女士鞠躬时，扣卫龙将手摊开！女士，请跟我这边来。
这位是谁啊？这么有精神的小伙子我还是头一回见。
"这是我们村的护林员扣卫龙，去年刚高中毕业..."村长的声音被风吹散在柑橘林里。李一沐蹲下身，将青菜放进竹篮，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他起身准备往家走。他看见扣卫龙伸手扶住差点被树根绊倒的女孩，两人的影子在草地上交叠，像两株靠在一起的小树苗。
几个人做好宣传之后，就回到了扣卫龙的家里 中年妇女笑了笑说：小伙子，你今年多大？我今年19。怎么了呢？？
李一沐正在家门口收拾鱼，听见隔壁传来女人的笑声："我家瑶瑶也十九岁，从小在城里长大，就爱往乡下跑..."！他握着菜刀的手顿了顿，鱼鳞粘在指尖，凉丝丝的。
深夜的柑橘林里，扣卫龙的手电筒光束晃过李一沐的脸。他坐在石凳上，手里转着那枚银色戒指——去年扣卫龙用打工钱买的，戒面刻着小小的"龙"字。
"一沐，你今天怎么躲着我？"他蹲下来，膝盖蹭到他的小腿，"那个阿姨是来考察的，瑶瑶是她女儿，就随便聊聊..."
"聊到结婚了吗？"李一沐忽然开口，戒指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光，"你妈下午来找我了，说..."她喉咙动了动，"我们不合适！ 男人和男人，只适合做朋友。"
扣卫龙猛地抓住她的手，戒指硌得两人都生疼。"你信她的？"他声音发颤，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我下午差点就说我们订婚了，可是你之前说...说想等考上大学再公开..."
"现在不用了。"李一沐别过脸，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我报了深圳的学校，下周就走。"
"你说什么？"扣卫龙瞳孔骤缩，"不是说好一起考北京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他轻声说，将戒指塞进他掌心，"就像你妈说的，你该找个能帮衬你的人。"而不是我们这种不被世俗认可的婚姻 我们家也出在穷窑子里 ！以后也不能帮什么忙。我…唔！
扣卫龙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抵在柑橘树上。手电筒滚落在地，光束斜斜切过两人交叠的影子。他的吻带着急切的温度，混着柑橘花的香气，落在他颤抖的唇上。
"听着，"他喘着气，鼻尖抵着她的，"我明天就去村委会说，我有对象，叫李一沐，比城里任何姻缘对象都好。"他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面装的全是你，连我妈都撬不开。"
李一沐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忽然想起十四岁那年，他为了帮他捡风筝，爬上山崖摔断胳膊。那时他也是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还是分手吧！李一沐将扣卫龙推开。李一沐跑出的柑橘田 这一夜 谁都没有睡好。有人伤心，有人兴奋 仿佛这世间的悲喜并不相通！
一周过后，李一沐收拾行李 踏上了客车。扣卫龙 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如万箭穿心，眼泪早已充满了眼底。或许下一次相遇早已是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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