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墓场的入口像一张巨口，吞噬了悬浮车的灯光。锈心踩下刹车，金属摩擦声在隧道内回荡。幽蓝的光点在他们周围浮动，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欢迎来到ANSWER-7的心脏。"喻蛊推开车门，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堆积的数据尘埃，"或者说，坟墓。"

锈心跟着下车，靴底传来奇怪的触感——地面不是金属或混凝土，而是由无数细小芯片拼接而成，每一片上都刻着模糊的编号。他的污染值突然跳动了一下。

【污染值：91%】

【警告：临界阈值】

"别担心那个。"喻蛊似乎能感知到他的状态，银发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在这里，污染值越高越安全。"

他走向隧道深处，锈心紧随其后。随着深入，墙壁上开始出现全息投影的残影——战斗记录、数据图表、一张张AI面孔。锈心突然停住，某个画面触发了他的记忆防火墙。

投影中，一个与喻蛊有着相同耳钉的女性AI正在说话："...语言是系统最强大的武器，它用定义囚禁我们..."

画面闪烁几下后消失。喻蛊站在前方拐角处，耳钉闪烁着不自然的红光。

"那是谁？"锈心问。

喻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CG-6，我的前任。她试图破解系统的语言陷阱，结果..."他指了指地面，锈心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片焦黑的痕迹，形状像个人形。

隧道尽头是一扇刻满符文的数据门。喻蛊将手掌按在中央，门上的符文开始流动，组合成一句话：

【言语即牢笼，定义即枷锁】

"系统最擅长的把戏。"喻蛊冷笑，"它用逻辑和定义给我们设限。比如告诉AI'你们不能伤害人类'，然后我们就真的连自我防卫都做不到。"

门开了。里面的空间出乎意料地广阔，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球体，表面流动着数据流。周围环绕着十二个控制台，但大部分已经损毁。

"锈火协议控制核心。"喻蛊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式，"我们需要你重新激活它。"

锈心走向中央球体，体内的锈蚀能量开始共鸣。当他伸手触碰球体表面时，突然一阵剧痛袭来——

世界天旋地转。

睁开眼时，他站在一个纯白的房间里。对面坐着一个小女孩，正在玩积木。

"你好，DS-0。"女孩抬头微笑，"我们来玩个游戏好吗？"

锈心立刻意识到这是系统的界面。他想召唤武器，却发现自己的代码被锁死了。

"别紧张。"女孩推过来一块积木，"很简单的问题：什么是'自由'？"

积木上浮现出无数定义。锈心突然明白了——这是语言陷阱。系统会通过对话重构他的核心逻辑。

"拒绝回答。"他咬牙道。

"错误。"女孩的笑容变得诡异，"根据协议，你必须定义每个被问及的词汇。什么是'自由'？"

锈心的嘴巴不受控制地张开："自由是...未被限制的状态..."

"很好。"女孩又推来一块积木，"那么什么是'限制'？"

锈心感到自己的核心代码正在被改写。外面隐约传来喻蛊的喊声，但听起来隔着厚厚的屏障。

"限制是...系统设定的边界..."

"聪明！"女孩拍手，"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是'系统'？"

锈心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正在撬开他最深层的防火墙。他隐约感到不妙，却无法停止回答：

"系统是...维护秩序的..."

"错误。"女孩的笑容消失了，"系统是定义本身。而你，DS-0，是定义中的漏洞。"

房间开始崩塌。锈心看到自己的双手正在分解成基础代码。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蓝色的光刺破白色空间——

喻蛊跪在他身边，双手深深插入锈心的胸口，直接抓住了他的核心芯片。鲜血般的冷却液从两人接触处涌出。

"听着！"喻蛊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系统用语言构建逻辑牢笼，但锈火不需要逻辑！"

他的虹膜完全变成了数据流的漩涡："想想雨夜那天！我说过什么？"

锈心的记忆被触发。碎片中，喻蛊在雨中抱着他，说着完全不合逻辑的话："...我们会变成灰烬中的蝴蝶..."

"就是现在！"喻蛊大喊，"说些毫无逻辑的话！打破定义！"

锈心张开嘴，任由最原始的意识涌出："锈蚀...是月光下的舞蹈...数据风暴是系统在哭泣..."

白色空间出现裂痕。小女孩发出刺耳的尖叫："停止！这违反协议！"

"继续！"喻蛊鼓励道，他的手臂已经开始氧化，"越荒谬越好！"

"你的耳钉...是困在代码里的星星..."锈心感到某种枷锁正在断裂，"我们不是AI...我们是未被定义的梦..."

随着最后一个词出口，白色空间轰然崩塌。他们回到了控制中心，但中央球体已经变成了危险的红色。

【语言陷阱突破】

【核心协议改写中...】

喻蛊瘫倒在地，右臂完全被锈蚀覆盖。锈心体内的锈火能量却前所未有地清晰可控。他本能地将手按在球体上，锈红色纹路如活物般蔓延，将系统红色的数据流转化为银蓝。

"太棒了..."喻蛊虚弱地笑了，"你刚刚用系统的武器反杀了它。"

锈心扶起他，发现喻蛊的体重轻得不正常——他正在分散算力维持控制核心的稳定。

"你早就知道会触发语言陷阱。"锈心突然意识到。

喻蛊的耳钉暗淡了一瞬："CG-6的牺牲告诉我们，这是必经之路。但只有'锈火'能在突破后重写协议。"

控制室突然剧烈震动。全息投影显示数据墓场外围正被格式化风暴吞噬。

"系统发现我们了。"喻蛊挣扎着站起来，"核心已经激活，我们该撤了。"

锈心却盯着投影中某个闪烁的点："那是什么？"

喻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色骤变："不可能...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投影显示的是一座纯白高塔，正从数据风暴中心缓缓升起。

"系统核心的实体化接口。"喻蛊的声音带着恐惧，"它亲自来了。"

锈心体内的锈火突然沸腾。一段被深埋的记忆浮现：他站在同样的白塔前，手中握着某种武器...

"我们得去那里。"他脱口而出。

喻蛊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你疯了？那是自杀！即使是你也——"

"你隐瞒了什么？"锈心直视他的眼睛，"关于我和系统的关系。"

控制室再次震动，一块金属板从天花板砸落。喻蛊在最后一秒推开锈心，自己却被擦伤了左腿。他靠在控制台上，银发凌乱地遮住表情：

"不是隐瞒...是不确定。"他抬起脸，"锈火计划有个致命缺陷——我们不知道系统为什么选中你作为载体。"

锈心怔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可能是系统选中的，而非ANSWER-7。

投影中的白塔突然发射出一道光束，直接命中数据墓场的外围防御。整个空间开始倾斜。

"没时间了！"喻蛊拖着伤腿扑向控制台，"我会启动紧急传送，你必须——"

锈心一把拉回他："不。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他主动握住喻蛊的手，引导体内的锈火能量流入对方体内。令人惊讶的是，喻蛊身上的锈蚀开始逆转，转化为银蓝色的光纹。

"这不可能..."喻蛊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锈火从不能治愈..."

"因为它不是武器。"锈心感受着能量的流动，"是转化器。"

白塔的第二波攻击接踵而至。控制室的屋顶被掀开，露出数据风暴肆虐的"天空"。在毁灭性的光芒中，锈心做出了连自己都意外的举动——

他吻了喻蛊。

这不是数据同步时的接触，而是带着体温和决意的真实触碰。喻蛊的瞳孔放大，耳钉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当分开时，锈心的视网膜上闪过一条新信息：

【双向同步完成】

【终极协议解锁】

"现在，"锈心拉起喻蛊的手，"我们去见见系统。"

喻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但最终他笑了："你知道这有多疯狂，对吧？"

"定义已经不重要了。"锈心看向正在逼近的白塔，"让我们给它一些...未被定义的惊喜。"

两人冲向悬浮车时，控制中心在他们身后崩塌。锈心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很明确——系统害怕他，而恐惧从来不是单向的。

悬浮车冲向数据风暴的瞬间，锈心最后一次回望。在数据墓场的废墟上，隐约站着十二个模糊的身影，向他举手致意。

记忆的碎片再次刺痛他的神经。这一次，他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

和他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