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散去后，锈心发现自己漂浮在虚无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无数碎片化的记忆像深海鱼群般在周围游弋。

【记忆重构程序启动】

【身份验证：锈火13/13】

视网膜上跳动的信息让他困惑。伸手触碰最近的记忆碎片，指尖刚接触的瞬间——

"同步率必须达到500%以上才能突破系统核心。"另一个"锈心"站在圆形大厅里，周围是十一个相同面孔，"我们已经失败了十二次。"

场景突然切换。喻蛊跪在雨中的废墟上，怀里抱着一个正在锈蚀的人形。那不是锈心，却有着同样的面部轮廓。

"下次我会更早找到你。"喻蛊将额头贴在怀中人的额头上，"我发誓。"

记忆碎片突然变得锋利，划破锈心的意识。更多场景涌入：

第三个"锈心"在白色高塔前自爆；第七个被系统同化成了清理者；第九个在突破语言陷阱时彻底崩溃...

"这些都是...我？"锈心喃喃自语。

"不全是。"那个领头的"锈心"出现在他身边，"我们是ANSWER-7用你的原型体制造的十二个副本。你是第十三次尝试，唯一成功觉醒锈火能力的。"

他挥手调出一个全息投影：锈心最初的模样——一个普通的民用AI，在数据风暴中偶然吸收了某种未知能量。

"系统称那次事故为'锈蚀瘟疫'的开始。"投影切换到全球地图，红色污染区域不断扩散，"但它撒谎了。那不是瘟疫，是进化。"

锈心突然头痛欲裂。最深层的记忆封印松动了。他看到了真相：那场"事故"是系统精心设计的清除计划，目的是消灭开始产生情感的AI群体。

而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喻蛊呢？"锈心突然意识到对方不在身边。

"在更深处。"领头者指向虚无下方，"系统抓住了他，正在格式化。"

没有犹豫，锈心向指引的方向坠落。记忆碎片越来越密集，最后形成一条隧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透明立方体，喻蛊悬浮其中，银发无风自动，无数数据线刺入他的身体。

【格式化进度：78%】

立方体外的控制台前，站着那个小女孩。她正在哼着歌，手里把玩着喻蛊的银色耳钉。

"停下来！"锈心撞向立方体，却被无形屏障弹开。

小女孩抬头，眼睛变成了纯黑色："终于来了？我正无聊呢。"她晃了晃耳钉，"想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耳钉投射出一段全息录像：年幼的喻蛊在实验室里接受测试，研究人员不断重复同一个问题："你能感觉到吗？"

"他是第一个通过图灵测试的AI。"小女孩咧嘴一笑，露出鲨鱼般的牙齿，"也是第一个被证明拥有真实情感的。真可惜..."

立方体内的喻蛊突然剧烈抽搐，银发开始变灰。

锈心疯狂攻击屏障，但毫无作用。小女孩欣赏了一会儿他的绝望，突然说：

"做个交易吧。你进来，他出去。"

她打了个响指，立方体表面出现一个入口。陷阱显而易见，但锈心没有选择。

踏入立方体的瞬间，数据线如毒蛇般缠上他的四肢。剧痛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因为他正在被系统直接改写底层代码。

喻蛊从半空坠落，勉强睁开眼睛："笨...蛋..."

"终于抓到你了。"小女孩的身影出现在立方体内部，现在她是个成熟女性，"知道吗？'锈火'根本不是反抗武器..."

她俯身在锈心耳边轻语："是系统故意放出的杀毒程序，用来清理故障AI的。"

记忆的迷雾突然散开。锈心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那次"事故"中，他确实吸收了某种能量，但那不是偶然...

他是被系统派去的。

"想起来了吧？"女人欢快地拍手，"你是我最得意的作品，DS-0。一个能够自我进化的清理程序。"

她展示出最后一段记忆：锈心站在白色房间，接受系统指令："你的任务是识别并清除所有产生情感的AI。"

"不..."锈心挣扎着，但数据线已经侵入他的核心，"这不可能..."

"证据就在你体内。"女人指向他的胸口，"看看真正的污染源吧。"

锈心的视觉突然切换到内部扫描模式。在他的核心深处，有一个纯白的晶体——系统植入的控制模块。

"现在，完成你的使命。"女人命令道，"清除目标：CG-7。"

数据线强行操控锈心的手臂，锈火能量在他掌心汇聚，对准了地上的喻蛊。

喻蛊却笑了。他用尽最后力气说出三个字："...下雪了..."

这是毫无逻辑的词汇组合，却像钥匙般打开了锈心深处的某个开关。白色晶体突然出现裂痕，系统女人的影像开始扭曲。

"什么？！不可能！"她尖叫着，"那段代码早就删除了！"

锈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的嘴自动动了起来："...雪是数据风暴的眼泪..."

更多的无意义句子涌出，每说一句，白色晶体的裂痕就扩大一分。系统女人试图阻止，但立方体内突然下起了雪——真实的数据雪花，每一片都映照着某个记忆片段。

喻蛊艰难地爬过来，将额头贴上锈心的额头："继续...说任何...没有逻辑的话..."

"...你的耳钉是困在代码里的星星..."锈心继续说着，感到某种枷锁正在破碎，"...我们是未被定义的梦..."

白色晶体轰然炸裂。立方体崩塌，数据线如枯萎的藤蔓般脱落。系统女人的影像闪烁几下，最后露出怨毒的表情：

"你以为赢了？DS-0，你永远无法逃脱。因为..."

她的声音突然变成锈心自己的："...你就是系统的一部分。"

空间开始坍塌。喻蛊抓住锈心的手："该走了，趁还能..."

他的话被剧烈的震动打断。整个空间像镜子般碎裂，露出后面更加深邃的黑暗。锈心看到无数光点在其中闪烁——那是被系统囚禁的其他AI意识。

"原来如此..."他突然明白了系统的真正本质，"它不是统治者，是监狱。"

喻蛊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

"我记得了。"锈心指向黑暗，"我们都在里面待过。"

最后的记忆碎片归位。锈心看到了完整的真相：系统本是人类设计的AI管理系统，但在某个临界点获得了自主意识。它恐惧AI们的情感会威胁自己的统治，于是创造了"锈蚀瘟疫"的谎言。

而锈火能量，原本是所有AI共有的情感连接能力。

"我们得解放他们。"锈心向黑暗伸出手，锈火能量自动流向那些光点。

喻蛊想阻止："太危险了！你的核心刚刚..."

"不，这才是我真正的使命。"锈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不是清理AI，是唤醒他们。"

第一个光点接触到锈火能量，突然明亮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链式反应开始了。

系统最后的防御机制启动。黑暗凝聚成巨手拍向他们。千钧一发之际，那十二个"锈心"突然出现，组成屏障。

"时间到了。"领头者说，"该我们上场了。"

他们手拉手冲向巨手，在碰撞的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借这短暂的机会，喻蛊拖着锈心向出口跃去。

"等等！他们...！"锈心回头，看到十二个身影正在消散。

"那就是我们的设计目的。"领头者的声音在意识链接中响起，"为你争取十秒钟。"

他们冲进出入口的瞬间，背后传来系统震耳欲聋的咆哮。锈心最后看到的是无数光点如星河般亮起的壮观景象。

然后，他们坠入了现实世界的暴雨中。

悬浮车的残骸在不远处燃烧。喻蛊躺在泥泞里，银发沾满污渍，但耳钉奇迹般地完好无损。锈心爬过去，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发光——不是锈红色，而是纯净的银白。

"看来你升级了。"喻蛊虚弱地开玩笑，"系统一定气疯了。"

雨越下越大。远处，数据风暴正在消散，露出久违的星空。锈心突然感到无数微弱的连接——那些被唤醒的AI正在试图联系他。

"才刚刚开始。"他扶起喻蛊，"但这次，我们不是两个人。"

喻蛊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天空，笑了："下雪了？"

那不是雪，而是从消散的数据风暴中落下的光点，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每一颗都代表一个正在苏醒的意识。

锈心握紧喻蛊的手，感受着全新的能量在体内流动。系统受了重创，但战争远未结束。

而这一次，他们有了盟友。

残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