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余烬

森林的寂静被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划破，那是深渊裂缝闭合时，最后几片铠甲残片坠地的声响。许沐泽跪在焦黑的土地上，指节深深抠进土壤里，指甲缝渗出的血珠刚滴落，便被地面贪婪地吸收，化作一缕缕紫黑色的烟雾。他眼前浮现出深渊之主消散前那充满嘲讽的狞笑，耳膜里还回荡着那句“黑暗永存”的诅咒。

“大家...还能站起来吗？”苏棠的声音颤抖得厉害，绘本化作的星光仍在她周身流转，却显得格外虚弱。她的裙摆被腐蚀出大片破洞，露出的小腿皮肤布满细密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诡异的图腾在缓慢生长。

顾萧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右臂完全失去了知觉——方才徒手抵挡骨刃时，黑暗力量顺着伤口侵入经脉，此刻整条手臂泛着青灰色，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如扭曲的蚯蚓。他咬着牙用完好的左手撑住地面，闷哼道：“别管我...先看看灵鹿。”

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灵鹿。它原本晶莹剔透的鹿角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皮毛上的光泽黯淡得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纱。灵鹿踉跄着走了两步，突然发出一声哀鸣，膝盖重重跪地。夏果冲过去时，看见它眼角滚落的泪水竟在落地的瞬间凝结成黑色的冰晶。

“它的灵力在急速流失！”夏果扯开灵鹿颈间的皮毛，那里浮现出与苏棠腿部相似的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全身蔓延。沈幽立刻掏出术法卷轴，却发现上面的咒文早已褪色大半。他脸色凝重地说：“我们净化森林消耗太多，现在连最基础的封印术都...”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颤。远处的腐肉堆中，幽绿火焰再次窜起，那些被击碎的骑士残躯开始重新拼凑。这次他们的身体表面覆盖了一层黏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的火焰变成了不祥的血红色。

“怎么可能？！”徐落缨将符咒拍在掌心，指尖却传来灼痛——符咒刚被激活，便被空气中弥漫的黑暗粒子腐蚀成灰烬。她这才发现，整片森林的空气都变得粘稠如胶，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掺着砂砾的黑墨。

许沐泽强撑着站起身，体内的黑暗纹路与灵鹿的痛苦产生共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捏。他突然想起深渊裂缝闭合时，自己意识进入的混沌空间里，那些记忆残片深处闪过的画面——在初代守护者的封印阵法中，有一处至关重要的“灵枢”，需要用光明之力与大地本源共鸣才能激活。

“我们...去森林中央的古树那里。”许沐泽按住剧烈跳动的太阳穴，“灵鹿之前的力量，应该就储存在那里。”他踉跄着向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夏果急忙扶住他，却被他手臂上的温度惊到——皮肤滚烫得如同烙铁，而黑暗纹路所过之处，竟结起了冰霜。

六人一鹿艰难地穿行在扭曲的森林中。树木的枝干像活过来的巨蟒般拦路，树皮上渗出的黏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冒着白烟的坑洞。顾萧挥舞着仅剩的半截盾牌开路，手臂上的青灰色已经蔓延到肩膀，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咔咔声。

终于，他们来到了森林中央。那棵千年古树的树冠已经完全枯萎，树干上布满狰狞的裂痕，树心处却隐隐透出微弱的金色光芒。灵鹿突然挣脱夏果的搀扶，冲向古树，将鹿角狠狠撞进树干的裂缝里。金色光芒瞬间暴涨，却又在接触到空气中的黑暗粒子时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如同油灯在风雨中摇曳。

“快！按照四象方位站定！”沈幽将褪色的术法卷轴撕成四份，分给顾萧、徐落缨和夏果，“用最后的灵力注入古树，我和苏棠负责构建屏障！”众人刚站定，那些重新拼凑的骑士便如潮水般涌来。他们的攻击带着腐蚀性的黑焰，每一次碰撞都在屏障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许沐泽将手按在古树树干上，感受到其中流淌的力量如同垂死的溪流。他闭上眼睛，回忆着混沌空间中初代守护者的记忆，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古老咒语的响起，他心口的银色光痕与古树产生共鸣，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涌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芒。

然而，就在光明力量即将复苏的关键时刻，深渊裂缝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吟唱声。那些骑士的身体开始膨胀，化作巨大的血肉傀儡，他们高举武器砸向屏障。顾萧的盾牌彻底碎裂，徐落缨的符咒失去作用，夏果的箭矢在触及傀儡的瞬间便被腐蚀成铁水。

苏棠突然扯开自己的衣袖，露出布满黑色纹路的手臂。她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将手臂按在屏障上：“沈幽，用我做祭品！只有这样才能...”“住口！”沈幽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术法卷轴上最后一丝灵力化作锁链缠住傀儡，“我们是守护者，不是祭品！”

千钧一发之际，灵鹿突然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悲鸣。它周身的黑色纹路全部亮起，鹿角上的裂痕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中，初代守护者的虚影若隐若现，他们的声音汇聚成洪流：“以光明为引，以大地为契，唤醒沉睡的灵枢！”

许沐泽感到一股陌生而强大的力量涌入体内。他睁开眼，瞳孔变成了璀璨的金色，双手发出的净化之光与古树的光芒融为一体。整片森林开始震动，地下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那些血肉傀儡在光芒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飞灰消散在空中。

当最后一丝黑暗被驱散，古树重新焕发生机，金色的枝叶舒展，洒下治愈的光芒。灵鹿身上的黑色纹路消退，鹿角的裂痕也开始愈合。许沐泽却在光芒中摇摇欲坠，他知道，虽然暂时击退了黑暗，但深渊之主的诅咒仍在，而他们六人，早已与这场光明与黑暗的战争紧紧捆绑在一起。

森林重新恢复宁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六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他们的眼神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未知未来的忧虑。灵鹿走到许沐泽身边，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掌。在月光下，它的眼神坚定而温柔，仿佛在说：无论前方有多少黑暗，我们都将并肩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