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U外的走廊,冰冷而寂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穿透厚重的门板,如同生命倒数的钟摆。马嘉祺靠在墙壁上,左臂的绷带下隐隐作痛,但这痛楚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他的目光穿透玻璃,死死锁住那个在保温箱里微弱起伏的小小身影。他的儿子,他和程鑫的儿子,那么小,那么脆弱,像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宝宝,坚持住...”他无声地祈祷,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模糊的印记,“爸爸在这里,爹爹也在等你...我们都在等你...”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带着一种虚弱的迟疑。马嘉祺猛地回头,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丁程鑫扶着墙,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毫无血色。他刚刚苏醒,身体还残留着大手术后的剧痛和失血过多的虚弱,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但他的眼睛,却固执地、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渴望,死死地盯着NICU的门。
“程鑫!”马嘉祺一个箭步冲上前,想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却又怕自己的触碰会引起他的抗拒和不适,双手悬在半空,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心疼,“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说你必须卧床!”
“孩子...”丁程鑫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挤出来的,他的目光越过马嘉祺,死死盯着那扇隔绝生死的门,“他...怎么样了?” 巨大的恐惧让他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身下缝合的伤口传来尖锐的刺痛,他却恍若未觉。
马嘉祺的心被狠狠揪紧。他小心翼翼地、用最轻柔的力道,几乎是虚扶着丁程鑫的手臂,支撑着他走到观察窗前。
“看,他在那里。”马嘉祺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无尽的怜惜,指向那个连接着无数管线的保温箱,“我们的儿子...他很坚强,一直在努力呼吸...医生说,虽然早产,但求生意志很强...”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强压下喉头的酸涩。
丁程鑫的目光终于聚焦在那个小小的、被暖黄光线笼罩的身体上。那么小,那么红,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机艰难地起伏。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铺天盖地的怜爱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
“宝宝...”他呜咽出声,手指颤抖着贴上冰冷的玻璃,仿佛想隔着这层阻碍去触摸那个脆弱的小生命,“对不起...是爹爹不好...爹爹没能保护好你...” 自责和痛苦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身体因剧烈的情绪和伤口的疼痛而无法抑制地颤抖。
“不是你的错!程鑫,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马嘉祺再也忍不住,从身后极其小心地、虚虚地环抱住他,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重量,下巴抵在他柔软的发顶,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丁程鑫的颈窝,“是我混蛋,是我眼瞎心盲,是我让你承受了这一切...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次,丁程鑫没有推开他。巨大的悲伤和对孩子的担忧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靠在马嘉祺温热的怀抱里,感受着对方同样剧烈的心跳和小心翼翼的呵护,听着那一声声痛彻心扉的忏悔,冰封的心墙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他...能活下来吗?”丁程鑫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希冀。
“能!一定能!”马嘉祺斩钉截铁地回答,手臂收紧了一分,却又不敢真的用力,“我请了全国最好的专家,用了最好的药和设备,我们的儿子一定会好起来!我们一起守着他,陪着他,好不好?”
丁程鑫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盯着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身影,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都传递过去。
***
接下来的日子,是煎熬与希望交织的拉锯战。
丁程鑫的身体在缓慢恢复,但心上的伤口远比身体的更难愈合。他沉默了许多,大部分时间都坐在NICU外的椅子上,透过玻璃看着里面。马嘉祺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像一个最忠诚的守卫,也像一个最卑微的赎罪者。
他笨拙地学着照顾产后的Omega,请教护士,查资料,小心翼翼地帮丁程鑫擦身,按摩水肿的小腿,换药时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笨手笨脚地冲泡Omega产后专用的营养剂,试好温度才递过去。丁程鑫不和他说话,他就安静地陪着,用最稀薄温和的雪松信息素无声地包裹着他,驱散他因激素波动而产生的焦虑和不安。
他手臂的伤因连日劳累和忧心有些发炎,他却毫不在意,只在丁程鑫皱眉看向他渗血的绷带时,才匆匆去换药,然后立刻回来,仿佛离开一秒都是奢侈。
“马先生,您也去休息一下吧,这里有我们看着。”护士看着马嘉祺憔悴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不用,我在这里陪他。”马嘉祺的目光从未离开过窗内的丁程鑫和保温箱里的孩子。
一天夜里,丁程鑫因为伤口疼痛和涨奶的折磨难以入睡,低声压抑地呻吟。黑暗中,他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手极其轻柔地覆上他胀痛发硬的胸口,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小心翼翼地帮他按摩疏通。没有一丝狎昵,只有满满的疼惜和笨拙的努力。
丁程鑫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最终在那持续不断的、充满安抚意味的轻柔按压下慢慢放松,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些许。黑暗中,他听到马嘉祺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懊悔和承诺:
“程鑫,我知道说一万句对不起也无法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用我余生的每一天去证明,我爱的从来不是谁的影子,而是独一无二的丁程鑫,是那个才华横溢、坚韧勇敢、会发光发亮的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一个好Alpha,一个好父亲。我会等,等到你愿意重新相信我,哪怕等到生命尽头。”
温热的液体顺着丁程鑫的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黑暗中,他轻轻闭上了眼睛。
***
奇迹在第十三天发生。
当新生儿科主任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容走出NICU,宣布:“孩子闯过呼吸关了!感染也控制住了!体重开始增长,可以尝试脱离呼吸机,少量喂食了!”时,守在外面的两人几乎同时瘫软下来,紧紧抓住了彼此的手。
马嘉祺喜极而泣,第一次像个孩子般抱着丁程鑫,语无伦次:“他做到了!我们的儿子做到了!程鑫,他活下来了!”
丁程鑫也泪流满面,回抱住马嘉祺,这是自重逢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拥抱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Alpha。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孩子顽强的感动,冲垮了最后的心防。
“嗯...他像你...很顽强...”丁程鑫哽咽着,将脸埋在马嘉祺带着药水味的颈窝。
几天后,丁程鑫终于被允许进行袋鼠式护理。当他第一次真正地将那个褪去了些红色、依旧瘦小却温暖柔软的小生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肌肤相贴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和血脉相连的暖流瞬间传遍全身。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和心跳,小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发出细微的、满足的哼唧声。
马嘉祺坐在一旁,屏住呼吸看着这一幕,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将这世间最珍贵的画面刻进灵魂深处。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儿子细嫩的小手,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喉头哽咽。
“他真小...真软...”马嘉祺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的温柔和敬畏。
丁程鑫低头看着怀里安睡的婴儿,又抬眼看向身边这个眼神专注、满身伤痕却依旧固执守护的Alpha。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一句迟来的、带着无尽疲惫却也释然的低语:
“马嘉祺...我们...回家吧。”
***
云栖镇的海风变得温柔。丁程鑫租住的小院焕然一新,添置了最安全的防护和最舒适的设施。顶级医疗团队转为家庭医生模式,确保父子健康。
满月这天,没有盛大的宴席,只有温暖的阳光洒满小院。丁程鑫抱着被包裹得柔软舒适的儿子,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藤椅上。小家伙比刚出生时胖了不少,皮肤白皙,眉眼间已能看出糅合了父母优点的精致轮廓。
马嘉祺单膝跪在丁程鑫面前,手里没有鲜花,没有戒指,只有一份厚厚的、装订好的文件。他打开文件,首页赫然是股权转让书——他将名下个人持有的、价值数亿的马氏集团核心子公司股份,无条件转让给丁程鑫。后面是详细的信托基金文件,受益人是他怀中的儿子,确保他一生衣食无忧,拥有最大的选择自由。最后,是一份经过公证的、条款严苛的婚前协议,核心只有一条:若马嘉祺未来有任何背叛行为(定义极其严格),他将净身出户,名下所有财产归丁程鑫和孩子所有。
“程鑫,”马嘉祺抬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澈、坚定和虔诚,如同最忠诚的信徒仰望他的神明,“我知道再多的物质也无法弥补情感上的亏欠。这些,不是收买,不是补偿,只是我给你的底气和保障。我把我的一切,我的财富,我的自由,我未来的所有可能,都交到你手里。这是我爱你的决心,也是我给你的枷锁,锁住我自己,给你最大的安全感。”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儿子熟睡的小脸上:“还有他的名字...我想叫他‘嘉遇’——马嘉遇。感恩上天让我在最深的迷惘后,还能遇见你,遇见我们此生最珍贵的礼物。这个名字,是纪念,也是誓言。你...愿意吗?”
丁程鑫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骄傲、只剩下赤诚和卑微的Alpha,又低头看着怀中咂着小嘴、浑然不知自己名字已被赋予如此深意的儿子。海风吹拂着他的发丝,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过去的伤痛并未消失,但新的希望和温暖已经生根发芽。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份厚重的文件,而是轻轻覆在了马嘉祺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上。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好。”丁程鑫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马嘉祺耳中,如同天籁,“他叫嘉遇。我们...回家。”
马嘉祺的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光彩,巨大的狂喜和失而复得的感恩让他几乎落泪。他小心翼翼地、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将丁程鑫的手连同儿子的小手一起,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回家!”他哽咽着重复,仿佛这是世间最动听的承诺。
他站起身,极其轻柔地将丁程鑫和儿子一起拥入怀中。这一次,丁程鑫没有抗拒,而是温顺地靠在他宽阔而可靠的胸膛上。一家三口的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紧密相拥,海风拂过,带来远处海浪温柔的絮语,仿佛在祝福这历经磨难、终于尘埃落定的爱情。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予我余生,风雨同行。
(正文完)
---
尾声:
一年后,国际艺术双年展上。
一幅名为《新生·光》的巨型画作前人头攒动。画中描绘的是一位Omega在风暴肆虐的海边诞下婴儿的瞬间,痛苦与圣洁交织,绝望与希望并存。画作的右下角,签着两个并排的名字:丁程鑫,马嘉祺(策展人)。
不远处,穿着同款亲子装的英俊Alpha,正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咿呀学语、眉眼如画的白嫩宝宝,指着那幅画,声音温柔:“嘉遇,看,那是爹爹画的世界,和我们。”
宝宝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朝着画的方向,咯咯地笑了。而他的Omega父亲,正站在聚光灯下,接受着来自世界的赞誉,目光却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他们父子身上,回以一个温柔而坚定的笑容,眼中盛满了星辰大海。
风浪止息,爱是归途。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