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砚白提着一盏昏黄的魔法灯走在前头，陆言跟着他穿过慕容府后院的一座石亭。夜色如墨，亭子里没有风，但灯笼上的火苗却微微颤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

“从这里下去。”赵砚白掀开亭中一块青石砖，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入口。

陆言低头看了眼那洞口，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从地底深处吹出来的风。他皱了皱眉：“这是通往幽市的密道？”

“嗯，百里少爷安排的。”赵砚白轻声道，“他说你一个人去太危险，让我带路。”

陆言没说话，点了点头，率先爬进地道。赵砚白紧随其后，把石砖重新盖上。

地道不宽，仅容一人通过，墙壁上嵌着几块泛着微光的魔晶石，勉强照亮前方五步之内的路。两人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这条路通多久？”陆言问。

“大概一刻钟。”赵砚白答得简短，语气有些沉重，“幽市那边情况复杂，你要小心。”

陆言没应声，只是握紧了口袋里的符文石。那是百里枫临走前递给他的，据说能抵御一次中阶魔法的冲击。这东西不便宜，百里枫出手倒大方。

走了约莫十来分钟，地道开始往下倾斜，空气越发湿冷，地面也变得泥泞起来。赵砚白突然停下脚步，低声提醒：“前面就是出口了，再往前十步左右，有个暗哨。”

陆言点头，放慢脚步，耳朵竖了起来。

果然，十步之后，黑暗中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喝：“谁？”

赵砚白立刻举起手里的魔法灯，灯光映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那人穿着一身破旧的皮甲，手里握着一把短刀，眼神警惕。

“是我，赵氏家的人。”赵砚白平静地说，“带客人来谈生意。”

疤脸人眯起眼睛打量陆言片刻，才点点头：“行，进去吧。”

赵砚白推开一道铁门，陆言跟着他走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座地下大厅的边缘，灯火通明，人群熙攘，空气中混杂着香料、酒水和汗水的味道。

幽市到了。

幽市位于上京城地下二十米处，是一个非法交易市场。这里没有贵族的规矩，也没有法律的约束，只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和实力较量。每一个摊位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魔法屏障之中，防止窥探；每一张面孔都被面具遮掩，分不清真假。

陆言站在台阶上环顾四周，看到几个身穿斗篷的异能者正低声交谈，不远处一名女子正在兜售一瓶发光的药剂，而角落里则有两个人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杀——没有血迹，但其中一人已经倒下。

“接头人应该已经在等你了。”赵砚白低声说，“他在‘暗影区’。”

陆言点头，沿着人流向大厅深处走去。

暗影区是幽市中最危险的区域之一，专门用于高风险交易。这里的摊贩极少，更多的是隐蔽的包间和临时搭建的帐篷。陆言走过一处摊位时，忽然听到有人用沙哑的声音低声喊：“时间商人……来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只见摊主戴着一副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灰蒙蒙的眼睛。那人冲他微微一笑，又低头摆弄起手中的水晶球。

陆言心中一沉，加快脚步，很快来到一个挂着深色帘布的帐篷前。帘布上绣着一个扭曲的时钟图案——这是幽市中代表“时间相关”的标记。

赵砚白没有跟进去，只说了句：“我在外面等你。”

陆言掀开帘布走进去，帐篷内光线昏暗，中央摆着一张圆形木桌，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桌子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林昭。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手中把玩着一枚小巧的匕首。

“你比我想象中来得快。”他开口，声音平静，“我还以为你会多绕几圈确认安全。”

陆言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枚匕首上：“你找我做什么？”

林昭轻轻一笑，把匕首收起：“我想买时空之钥。”

陆言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刚拍下它，也知道你现在对它的用途一无所知。”林昭继续道，“我可以告诉你怎么用，还可以给你一件解除时间禁锢的法器，作为交换。”

陆言终于开口：“为什么找我？”

林昭的眼神变得锐利：“因为这把钥匙不该属于贵族。”

“哦？”陆言挑眉，“那你呢？”

林昭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曾经也是贵族，但我选择离开了。现在，我只想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陆言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笑了笑：“抱歉，钥匙暂时不卖。”

林昭眼神一冷，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你确定？”

“确定。”

话音刚落，帐篷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紧接着，一道雷光撕裂了帘布，直奔陆言而来！

陆言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闪避，雷电擦着他肩膀掠过，轰在帐篷另一侧的柱子上，炸出一片火花。帘布被撕裂的瞬间，他看到外面站着贺司隅，嘴角带着冷笑，手中雷光闪烁。

“陆言，你以为你能在这儿安安稳稳谈生意？”贺司隅冷笑道，“这把钥匙，我拿定了！”

陆言站起身，迅速拉开距离。他还没开口，帐篷里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

“贺司隅，你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苏婉清从阴影中走出，脸上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她手中握着一根细长的琴弦，轻轻一拨，一道幻术波纹悄然扩散。

陆言立刻闭眼，同时将意识沉入怀表。他能感觉到时间在自己周围缓慢流动，就像一条静止的河流。

“别中招。”林昭低声提醒。

陆言睁开眼，视线扫过苏婉清，直接锁定她手中的琴弦：“你幻术不错，可惜对我没用。”

苏婉清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那就试试别的。”

她手腕一抖，琴弦震动，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朝陆言袭来。与此同时，贺司隅再次发动攻击，雷电如蛇般游走，试图封锁陆言所有退路。

就在这一瞬间，帐篷外的空气骤然凝固。

结界。

百里枫出手了。

陆言趁机一闪，躲到林昭身后，同时悄悄启动怀表——

时间，倒流五秒。

五秒前，苏婉清刚刚拨动琴弦，贺司隅的雷电还在酝酿。

现在，陆言提前一步闪开，躲开了双重攻击。贺司隅的雷电劈在空地上，苏婉清的幻术波纹也失去了目标。

林昭趁机抽出匕首，朝苏婉清刺去，逼得她连连后退。贺司隅怒吼一声，加大输出，雷光更盛。

帐篷外的结界光芒一闪，百里枫的声音传来：“陆言，尽快解决。”

陆言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罢手。他必须做出决定。

他看向林昭，低声问：“你真的想买钥匙？”

林昭点头：“我说过，我能帮你。”

“我不需要。”陆言淡淡道，“至少现在不需要。”

林昭眼神一黯，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陆言转身，对着贺司隅和苏婉清冷冷道：“钥匙在我手里，你们抢不走。如果想活命，就赶紧离开。”

贺司隅冷笑：“你以为凭你这点本事就能吓住我？”

陆言没回答，而是抬起手，掌心浮现出那枚泛着微光的符文石。

“这是百里世家的东西。”他平静地说，“你敢碰我，就是在挑衅整个百里家。”

贺司隅脸色变了变，雷电光芒减弱了几分。

苏婉清咬了咬牙，低声说：“我们走。”

贺司隅狠狠瞪了陆言一眼，最终还是收起了雷电，转身离开。

帐篷内恢复了安静。

林昭看着陆言，忽然笑了笑：“你比我想象中要难对付。”

“彼此。”陆言回以一笑，“不过，下次见面，未必还能这么和平。”

林昭点头：“我等着。”

他转身走出帐篷，消失在幽市的人群中。

陆言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刚才那一瞬的时间逆转，他感觉怀表的能量波动比以往更强了一些。而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奇异的温度。

“你的时间……我已记住。”

一道低沉的传讯声在脑海中响起，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上官沁。

陆言望着上官沁传讯后残留的意识波动，心中泛起一丝寒意。指尖残留的奇异温度仿佛提醒着他刚才逆转时间的代价。

帐篷外，赵砚白站在人群边缘，目光扫过幽市深处，低声说：“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陆言点了点头，掀开帘布走了出来。幽市依旧喧嚣，但空气中多了一丝火药味，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昭不会善罢甘休。”百里枫的声音从怀表中传来，“他盯上你了。”

陆言握紧怀表：“我知道。”

“贺司隅也不会就此收手。”百里枫语气冷淡，“他背后站着的是整个贺家。”

赵砚白低声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陆言沉默片刻，目光落在远处一个摊位上。那摊主正低头摆弄一颗水晶球，灰蒙蒙的眼睛时不时扫向这边。

“先查清楚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陆言说，“有人想让我们互相残杀。”

赵砚白皱眉：“你是说……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让贺司隅知道你会来？”

“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提前埋伏？”陆言反问。

赵砚白脸色一沉：“你是说幽市里有内鬼？”

“不止一个。”陆言目光扫过四周，“贺司隅、苏婉清、林昭，他们都在被人牵着鼻子走。”

“可问题是……”赵砚白压低声音，“谁在牵线？”

陆言没有回答，而是朝那个摊位走去。摊主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继续摆弄水晶球。

“时间商人……来了。”摊主用沙哑的声音低语。

陆言停下脚步，直视那双灰蒙蒙的眼睛：“你知道些什么？”

摊主轻轻抚摸水晶球，球体内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身影——赫然是林昭。

“他在找一把钥匙。”摊主低声说，“但他不知道，钥匙真正的价值。”

“什么意思？”陆言皱眉。

摊主神秘一笑：“钥匙能打开的，不只是门。”

话音刚落，水晶球突然炸裂，碎片四溅。摊主的身影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赵砚白倒吸一口凉气：“他是幻术师？”

陆言盯着地上的水晶碎片，若有所思：“不……他是时间旅者。”

“什么？”赵砚白震惊。

陆言没有解释，而是快步走向幽市出口。他能感觉到，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正在逼近。

“百里枫，帮我查一件事。”陆言低声说。

“你说。”

“查查这个摊主是谁。”陆言道，“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林昭在找钥匙的。”

“明白。”百里枫回应，“但你要小心，幽市已经不太平了。”

果然，当陆言和赵砚白穿过人群时，幽市角落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异能者正围住一名摊主，似乎在逼问什么。

“把水晶球交出来！”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怒吼。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它去哪了……”摊主颤抖着说。

男子一拳砸在桌上，震翻了整个摊位：“少废话！今天不交出水晶球，你就别想活着离开！”

陆言眼神微冷，正欲上前，却被赵砚白拉住：“别管闲事。”

“这不是闲事。”陆言挣脱赵砚白的手，走上前，“你们在找什么水晶球？”

男子转头看向陆言，眼神中带着不屑：“关你屁事？”

陆言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要找它。”

男子冷笑：“那是‘预言之石’，能看到未来五秒的变化。”

赵砚白脸色一变：“你是说……它能看到时间的能力？”

“没错。”男子得意一笑，“有了它，我们就能预测对手的行动，赢得所有战斗。”

陆言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那个摊主能预知自己会来。

“你们打算怎么用它？”陆言问。

“当然是卖给贺家。”男子舔了舔嘴唇，“只要找到它，贺家就欠我们一个人情。”

陆言看着男子贪婪的眼神，忽然笑了：“你们永远找不到它。”

“你说什么？”男子怒了。

“因为它已经被毁了。”陆言淡淡地说，“刚才在帐篷里，你们没看到吗？”

男子一愣，随即暴怒：“放屁！我亲眼看到它还在！”

“是吗？”陆言反问，“那你告诉我，它现在在哪？”

男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你们已经被利用了。”陆言缓缓说道，“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让你们以为水晶球还在。实际上……它早就被毁了。”

男子脸色变了，周围几名异能者也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你们不过是棋子。”陆言继续道，“真正的人在幕后操控一切。你们争来争去，不过是替别人卖命。”

男子咬牙切齿，最终狠狠瞪了陆言一眼，带着人离开了。

赵砚白松了口气：“你真是疯了。”

“我只是不想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了。”陆言说，“我们要掌握主动权。”

赵砚白看着他，忽然笑了：“你比我想的还要危险。”

陆言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幽市的天花板。那里悬挂着无数魔法灯，像是一片倒悬的星空。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而他，已经准备好迎接一切。

“百里枫。”陆言低声说，“帮我准备一份名单。”

“什么名单？”百里枫问。

“所有可能与林昭合作的人。”陆言道，“我要一个一个查。”

“明白。”百里枫顿了顿，“但你得记住，时间不会一直站在你这边。”

而他也从不会帮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人。这是多年以来，他的处世作风。

陆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浪费任何一秒。”

他转身离开幽市，步伐坚定，仿佛前方等待他的不是风暴，而是命运的终局。

（未完待续）

夜市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