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清在颠簸的车厢里惊醒，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的血腥气。他试图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却发现连弯曲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车厢里弥漫着酒精和汗液混合的气味，车顶一盏应急灯随着车辆颠簸忽明忽暗。

"醒了？"

程让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转头一看，正用沾血的纱布按压着他左臂的伤口，绿色治愈光晕比往常黯淡许多：

"你透支得太厉害了。"

沈安清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到林语蜷缩在对面的座椅上浅眠，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色。唐雪正在驾驶，通过后视镜与他视线相遇时轻轻点头。

车厢后方，赵铁柱金属化的身躯在昏暗光线中泛着冷光，正警惕地盯着车后窗外。

"多久了？"沈安清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三天。"程让换了一块纱布：

"你一直在高烧，最严重时42度。我差点以为..."感受到唐雪的目光，赶紧转移话题，他顿了顿：

"你的细胞代谢速度是常人十倍，这太不正常了。"

沈安清闭眼感受体内状况。往常如臂使指的气流现在像生锈的齿轮，勉强能感知到车外风的流向，但想要操控却引发一阵尖锐的头痛。

更可怕的是，他感觉不到那种与天地共鸣的奇妙连接了。

"能力消失了？"他猛地睁眼，心中不禁有点意外。

"暂时性衰竭。"程让从背包取出一个笔记本，"我监测了你的生命体征，每次使用能力后，你的线粒体活性都会显著下降。

这不是普通疲劳，而是..."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生命能量的透支。"

沈安清想起水库基地里那个狂暴的气流漩涡。当时为了掩护队友，他突破了程让警告的安全阈值。代价远比想象中沉重。

"恢复...需要多久？"

"按目前速度，完全恢复至少一周。"程让合上笔记本，"这期间最好别使用能力，否则可能造成永久性损伤。"

吉普车突然急刹，沈安清因惯性前倾，手中正要凝聚起能量，?被程让一把按住。唐雪关闭引擎，转向众人：

"前方两公里就是清河疗养院，但主干道有军方检查站。"

赵铁柱凑到窗前，金属光泽在瞳孔中流转：

"绕不过去？"

"西侧是沼泽，东面山坡太陡。"唐雪调出电子地图：

"除非我们弃车步行。"

沈安清强撑起身子，视线模糊地扫过地图。他的气象感知能力虽然衰弱，但仍能捕捉到空气中的水汽变化：

"三小时后有暴雨，步行太危险。"

"那就硬闯。"赵铁柱开始检查武器。

"不行。"沈安清按住太阳穴，疼痛越来越严重：

"检查站有多少人？"

"四个固定岗，两辆巡逻车，至少十二人。"唐雪放大监控画面：

"等等——"

她突然僵住，"那不是普通士兵。"

画面中，几名全黑制服的士兵正在检查过往车辆。他们胸前佩戴着银白色的骷髅徽章，头盔装有特殊目镜。

"清道夫小队。"程让脸色骤变，"专门猎杀觉醒者的特种部队。"

车厢内空气凝固。即使是金属化的赵铁柱，面对这些装备了高频震荡武器的专业杀手也难有胜算。

沈安清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暴雨将至，他残存的能力或许能制造短暂混乱...但这个念头刚响起，太阳穴就传来钻心的疼痛。

"掉头。"他最终决定：

"往东走，找个隐蔽处等暴雨过去再想办法。"

唐雪刚要发动车子，林语突然惊醒："有东西在靠近！"说着，她指向右后方：

"我听见金属摩擦的声音"

话音未落，一枚电磁脉冲弹在车旁炸开。所有电子设备瞬间瘫痪，车灯熄灭，引擎死火。

远处传来战术靴踏过碎石的声音，以及无线电冰冷的交流声。

"确认目标车辆。"

"准备捕获，优先活捉原生体。"

"狙击手就位。"

沈安清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弃车！分散撤离！

程让带林语先走，赵铁柱断后，唐雪跟我——"

话音未落，第二枚震撼弹在头顶炸响。剧烈的耳鸣中，沈安清看到六个黑影呈战术队形逼近，他们手中的武器闪着诡异的蓝光。

赵铁柱怒吼着冲出去，金属身躯与最先抵达的两名清道夫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沈安清试图凝聚气流，却只激起一阵微不足道的旋风。一名清道夫举起武器，高频震荡刀发出令人头疼不已的嗡鸣。

沈安清捂住头尽量保持清醒

"砰！"

清道夫的头盔突然炸裂，身体像破布娃娃般向后飞去。紧接着又是五声连贯的枪响，剩下五名清道夫几乎同时爆头倒地，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狙击手...不是他们的人..."唐雪趴在地上喃喃道。

沈安清抬头望向枪声的来源——

五百米开外一栋废弃写字楼顶，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好收起狙击枪，正准备转身时，似乎察觉了什么，转头也看向他。

沈安清惊了惊，再看时身影已经消失在暮色中。

暴雨如期而至。沈安清靠在疗养院废弃病房的墙边，听着雨水拍打玻璃的声音。程让正在给赵铁柱处理伤口——

大个子虽然刀枪不入，但高频震荡武器还是在他左肋骨留下了严重的内部损伤。

"那个人救了我们。"林语递来一杯热水：

"会是谁？"

沈安清摇头，温热的水杯传递着些许温度到冰凉的指尖。六枪，六个移动目标，全部一击毙命。即使在特种部队，这样的枪法也凤毛麟角。

"我去找他。"沈安清突然说。

"你连站都站不稳。"程让头也不抬地反对。

"正因为如此。"沈安清指向窗外：

"写字楼在那个方向，正好避开军方巡逻路线。如果这个人对觉醒者没有敌意，就是重要的盟友，我们不可以错过他。"

程让还想说什么，唐雪已经站了起来：

"我跟你去。我的电磁脉冲可以干扰监控。"

半小时后，两人穿过暴雨笼罩的废墟。沈安清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残存的能力让他感知到雨幕中的空隙，勉强保持不被淋透。

写字楼大堂积满灰尘，但通往楼顶的楼梯上有新鲜的脚印。

"小心。"唐雪压低声音，"如果是陷阱..."

沈安清抬手示意安静。他的感知虽然微弱，但仍能捕捉到楼顶那个人稳定的呼吸频率——

冷静得不像人类。推开天台铁门的瞬间，暴雨声骤然放大。二十米外，那个身影背对他们站在天台边缘，修长的轮廓被雨幕模糊。

"站在那里别动。"一个冷冽的男声穿透雨声传到他耳朵里：

"手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沈安清缓缓抬起双手。那人转过身来——

高挑瘦削的身材，黑色战术服湿透贴在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眼：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金色光芒，瞳孔如猫科动物般垂直狭长。

"段凛初。"男人没有靠近，"你们已经浪费了我三分钟了。"

沈安清眯起眼。雨水顺着那人的下颌线滴落，面容年轻却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沧桑。那只金色竖瞳在黑暗中微微发光，像某种夜行动物的眼睛。

"沈安清，为什么救我们？"沈安清直接问道。

段凛初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清道夫小队在我的猎杀名单上。"他转身指向城市另一端：

"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这片区域，或者等死。两小时后，军方会地毯式搜索五公里范围。"

"你是觉得醒者。"沈安清突然说。

段凛初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你感知不到我的能力。"

"不需要感知。"沈安清向前一步，"普通狙击手不可能在暴雨中完成那么精度的射击。"

金色竖瞳微微收缩。段凛初突然抬手，一把战术匕首擦着沈安清耳边飞过，钉入身后墙壁。与此同时，沈安清勉强凝聚的气流也环绕在对方颈间。

"预判能力。"沈安清喘息着说，"你能看到几秒后的未来？"

"三秒。"段凛初冷冷道，"足够我杀死你们二十次。"

唐雪的手已经按在电磁脉冲装置上，气氛剑拔弩张。沈安清却突然放松了气流控制，仅仅因为这个动作就让他眼前一阵发黑。

"我们需要谈谈。"他强撑着不倒下：

"关于军方，关于X-792病毒。"

段凛初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你知道病毒编号？"他收起匕首：

"给你五分钟。"

在漏雨的楼顶机房，段凛初展示了令人震惊的情报——

三年来军方在十七个城市秘密释放X-792变种病毒，通过控制感染率筛选"适配体"。而所谓的清道夫小队，真正任务是回收高质量觉醒者样本。

"你是原生体。"段凛初的金色竖瞳锁定沈安清，"他们最想得到的实验品。"

"你怎么知道这些？"唐雪警惕地问。

段凛初解开战术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一个狰狞的疤痕——

数字"07"被烙在皮肤上。"我是第七号实验体。"他平静地说：

"在觉醒预判能力后逃了出来。"

沈安清注意到他说"预判能力"时的微妙停顿，但没有点破。暴雨敲打着锈蚀的铁皮屋顶，形成压抑的节奏。

"加入我们。"沈安清直接提议，"单打独斗迟早会被他们抓住。"

段凛初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

"集体行动只会增加暴露风险。"他指向沈安清，"特别是带着你这样的活体灯塔。"

"我们有资源，有情报网络。"沈安清坚持道：

"程让是顶尖的病毒学家，唐雪能黑进军方系统。"

"然后呢？"段凛初打断他：

"组建一个温馨的末日大家庭？"金色竖瞳中闪过一丝讥诮：

"感情用事的人死得最快。"

沈安清突然抬手，一道微弱但精准的气流掀开了段凛初的右袖——

小臂内侧布满针孔痕迹，有些已经溃烂。段凛初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同时掐住了沈安清的喉咙，却在接触瞬间像被烫到般松手。

"你..."金色竖瞳剧烈收缩，"你的能量场..."

沈安清咳嗽着站稳："你一直在注射抑制剂...为了压制某种更危险的能力。"他直视对方眼睛：

"我们能帮你，只要你加入我们。"

段凛初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退后几步，突然举枪瞄准沈安清眉心：

"再靠近一步我就开枪。"

"你不会。"沈安清平静而又肯定地说：

"否则刚才你就不会救我们。"

两人在雨中对峙，空气仿佛凝固。最终段凛初放下枪，转身走向天台边缘：

"明晚八点，旧城地铁站C口。"他纵身跃下消防梯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别带那个金属人，他的能量特征太明显了。"

旧城地铁站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沈安清靠在剥落的广告牌旁，感受着地下通道特有的阴冷空气。

程让坚持给他注射了营养剂，但透支的异能恢复速度依然缓慢，就算这样现在他最多也只能感知到方圆五十米的气流变化。

"他来了。"唐雪突然低声道，手指轻敲耳机，"东侧通道，一个人。"

段凛初像幽灵般从阴影中浮现，今晚他换了一身灰色便装，但右眼仍然用额发半遮着。在昏暗的应急灯下，那只金色竖瞳和苍白的肤色显得更加诡异。

"军方在前方三个街区设立了临时实验室。"他开门见山，扔过来一个数据芯片：

"里面有你们想要的坐标和布防图。"

沈安清接过芯片点点头："条件？"

"我需要这位医生帮我调制抑制剂配方。"段凛初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现有的剂量开始失效了。"

唐雪迅速检查芯片内容："这个实验室...在研究觉醒者的血液样本？"

"他们在寻找能力转移的方法。"段凛初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把觉醒者的能力移植给普通士兵。"

沈安清与程让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军方真掌握了这种技术后果将不堪设想。

"带我们过去。"沈安清决定道，"摧毁实验室，资料共享。"

段凛初摇头："太冒险。你们根本不清楚那里的防御级别。"

"所以我们才需要你的预判能力。"沈安清向前一步：

"你清楚我们的能力，合理的战术配合可以。"

"配合？"段凛初突然提高音量，打断沈安清的话，声音在地铁通道里回荡：

"你以为这是什么？团队游戏？"他一把揪住沈安清的衣领：

"我见过十几个像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但他们现在都躺在解剖台上！"

沈安清没有挣扎，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压低声音问："那你为什么还来见我？"

段凛初僵住了。沈安清能感觉到对方手指的细微颤抖，以及...那种若有若无的能量共鸣。就像两股不同频率的波偶尔产生的谐震。

"因为抑制剂。"沈安清继续道，"你发现预判能力在进化，对吗？三秒已经不够了，你需要更多...但代价是..."

段凛初猛地推开他："你什么都不知道！"金色竖瞳在黑暗中剧烈收缩：

"每次使用能力，我都能看到更多可能性...更多死亡方式..."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起来：

"包括你们的。"

沉默在通道中蔓延。远处传来水管滴水的回声，像是倒计时的秒针。

"那就更要合作了。"沈安清最终说：

"明天中午，东郊物流园集合。我们先侦查，再决定是否行动。"他看向段凛初的金色眼瞳似乎在问：现在可以了吧？

段凛初没有理会，转身走向黑暗：

"别指望我会为你们挡子弹。"他的身影逐渐模糊：

"我只会完成自己那部分任务。"

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程让才开口："他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那种预判能力...理论上会让人精神崩溃。"

"但他撑下来了。"沈安清若有所思地说，"而且他隐瞒了什么...关于能力的部分真相。"

唐雪插入数据芯片，全息投影显示出一座伪装成化工厂的军事设施："无论如何，至少这个情报是真的。实验室后天就会转移，要行动必须尽快。"

沈安清望着段凛初消失的方向，那种奇特的能量共鸣感仍萦绕不去。

他隐约觉得，这个冷漠的狙击手身上，藏着比军方实验室更危险的秘密。

但是至少现在，这个危险的人在和他合作。

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