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的冬不是很长。从去年的11月开始乍显寒意,人们一下子从闷热过渡到湿冷的环境中,到今年2月,大家都已经习惯了清早吹得人瑟瑟发抖的风。
两名犯罪嫌疑人被捕后第三天,严浩翔和贺峻霖就搬回了家。本想安安稳稳在家待着一起跨年,谁曾想还有复杂麻烦的司法程序。两人除了恢复日常上班,还要时不时就因为案子往检察院跑。整整忙了一个多月,直到今天,才终于开庭。
法官宣布,严秉邢因犯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故意杀人罪(未遂),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犯绑架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缓期两年。
贺流因犯猥亵儿童罪,判处有期徒刑九年;犯强奸罪(未遂),判处有期徒刑八年;犯非法拘禁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犯绑架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三年;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这个陈年旧案牵扯出一片黑色地带,城中村野山的半边有大量人员私自制作违规药品,以及被严父买通的陷害严浩翔的赛车技术人员,也一并进了监狱。
一切终于结束了。
法槌重重落下,敲断了严浩翔贺峻霖与过去的罪恶,连接的最后一根丝线。
从法院出来,夜幕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降临了。持续了好几天的阴雨终于止住,今晚的月光没了乌云的遮挡,显得比以往都要清澈明亮。
嘉陵江畔凛冽的风刮过,将贺峻霖的耳朵吹得冰凉。
严浩翔转过身来,对上贺峻霖略带疲倦的眼睛。他知道,对方在此刻不需要多少言语的安慰,只需要吃一顿热腾腾的饭,亦或者睡一顿安安稳稳的觉。
“想去吃点东西吗?”
“嗯…我不太饿。”贺峻霖看起来对美食的兴致并不高,“你想吃什么,我陪你去。”
严浩翔扬了扬眉毛:“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感觉中午吃的还没消化完呢。”
“那我们直接回家?”
“好。”
这个路段出租车很多,严浩翔随手就打到一辆。本来怕挤,他打算坐到副驾,贺峻霖今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粘着他,让他陪自己坐在后排。
他一向不会拒绝对方的任何请求,于是揽着贺峻霖肩膀坐在一块。
晚高峰,跨江大桥上堵的水泄不通。原本15分钟应该已经到了家楼下,而现在他们刚刚跨过桥的一半。
严浩翔体温天生就要比贺峻霖高一点,冬天贺峻霖靠在他怀里,总是暖乎乎的,这次也不例外。在升高的气温驱使下,困意化作一个个哈欠,泪花在眼眶里激起来。
“困了就睡一会吧。到地方了我再叫你。”
严浩翔说着,脚踩在后排的中央通道上,以此把腿抬高一点,让对方能靠在自己的小腹上。
贺峻霖像一只温顺的家养动物,乖顺地半蜷缩着,躺在对方身上。头顶的发丝轻挠着严浩翔手心。他没几分钟就靠在爱人温暖的怀里安静睡着了,呼吸声降得缓慢,钻进严浩翔耳朵里。
可能是冬日气温低,也可能是亲近爱人时的羞涩,贺峻霖眼下泛起一片红晕,顺着鼻梁,染得鼻尖也红红的。
严浩翔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怀里熟睡的人,用眼神吻过他脸颊的每一处。是世界上最虔诚的,不带任何欲望的。
车窗外仍旧灯火通明,碎金般的波光洒在江面上,被晚风勾勒得惊起一圈圈涟漪。远处时不时能看见几艘游船顺流而下,船尾拖拽出摇曳的光痕。嘉陵江好神奇,每次在这里,都能让严浩翔有记忆犹新的瞬间。
很久很久以前,割裂地如同上世纪一般,家里还算得上和睦。一个周末的晚饭后,父亲将自己扛在肩上,母亲与他牵着手,笑着同自己说话。那时嘉陵江的晚风是柔和的,吹在面上只觉出清爽。
15岁,与父亲抗衡许久,自己挨打后跑出家门。本是漫无目的的散步,可不知不觉就又走到了嘉陵江边。那晚江畔的风,带着些许生硬,将脸庞上的泪痕吹干。
20岁了。赛车生涯断送后,他想投进冰冷的江水里,上帝把活下去的理由送到他身边了。七年了,再一次对上这双眼睛,严浩翔也不知道当时自己病得到底有多重,竟没认出贺峻霖。
一直到这一刻,21岁的冬日。如偿所愿,贺峻霖变成了他的爱人依偎着他,大概也是后半生里,严浩翔唯一会挂念的人。
在贺流对严浩翔说出贺峻霖的过去时,他其实是惊讶了一瞬的。原来一直被自己视为阳光的人,也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处在潮湿的雨季之中。
好在,爱是比时间来得更快的解药。
贺峻霖仿佛能感知到马上要到地方了一样,从睡梦中脱离出来,拽着严浩翔的外套拉链玩。
“你醒啦。”严浩翔将漫长渺远的思绪收束回来,“我刚刚想到了一句诗。”
“什么?”贺峻霖从他怀里坐起来问。
“雨歇晚霞明,风调夜景清。”
车到小区楼下了,贺峻霖关上车门,扭头看着他说:“这句诗我还真没听过,是什么意思?”
严浩翔摩挲着贺峻霖的手背:“大概意思就是,雨停了,晚霞显得格外明亮,风吹过,夜晚的景色更加清澈明净。”
就像我们。漫长的雨季终于被我们熬过去了,接下来,只会有更美,更美的风景等我们一起去赏。
“原来是写景的啊,你还挺会翻译,有画面感了。”
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是:
相望一步地,脉脉万重情。
大意是,我和你近在咫尺,默默含情,心中涌动着万重情谊。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