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与顾言之，如今看来，究竟是怎样一种牵连？

我实在难以理清。

称不上夫妻，也并非妾室，或许更像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物件。顾言之那人，心思深沉，从不让人靠近分毫。即便有时清晨我被他起身的动静惊醒，想要起身，他也不曾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屋中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

我不愿出门，他更是深居简出，谢绝一切来往。

或许，我只是顾言之随意丢弃的一枚棋子。

只是棋子尚有用途。

我更无用，那些棋局都由顾言之独自成。

不对，我才是那盘棋局本身。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那个权倾朝野的顾言之的床上。

他斜倚在床边，一身玄色长袍，眼神深邃得像两口古井，唇角勾着一丝似笑非笑：“醒了？醒了就说说看，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招？”

唔……

前世似乎也是这样，只是那时候我卑微地跪在他脚边，央求他施舍一丝怜悯。

“顾大人说笑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干涩，“您这样的人物，又怎会与我这等小人物计较？”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种压迫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忍着心头的颤栗，从床上坐起身，胡乱抓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几乎是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间，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格外仓促：“您歇着，我先告退了。”

外面的世界寂静无声，一如顾言之惯常的冷清。

他那个人，身边总是空荡荡的，连个亲近的人都没有，整个府邸都透着一股子拒人千里的气息。前世，我就在这份冷寂中耗尽了所有热情，最终走向了毁灭。

顾言之，他掌控着我的命运，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我的家族因他而衰败，我的亲人因他而离散，而我，最终也因他而香消玉殒。可笑的是，临死前，我竟然还在奢望他能施舍一丝怜悯，能看我一眼。

但现在不同了。

我回来了，带着前世所有的痛苦和悔恨。那些被践踏的尊严，那些被辜负的亲情，我都要一一找回来。而顾言之，这个将我推入深渊的男人，我不会再像前世那样卑微地仰视他，也不会再奢望他的救赎。

我要逃离这里，逃离他的掌控。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顾府，顾不上清晨微凉的空气，顾不上旁人投来的诧异目光。只想尽快回到那个虽然贫困，却曾给我一丝温暖的家。

那是我前世最后的避风港，也是我今生重新开始的地方。

街上行人稀少，晨雾还全散去。我加快脚步，脑海中不断闪过前世的画面。

家族破败的那天，父亲一夜白头，母亲哭肿了双眼。兄长一向桀骜不驯，却也低下了头，向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人摇尾乞怜。而我，被当成牺牲品，被送入了顾府，美其名曰“联姻”，实则不过是家族为了苟延残喘，献给顾言之的玩物。

我记得被送进顾府的那天，父亲的眼神躲闪，不敢看我。兄长更是连面都没露，仿佛我这个妹妹从未存在过。只有母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也许是知道无力改变，也许是不想让我更难过。只是那份无力与绝望，深深地烙印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