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义城中的一处废弃房屋内，躺在地上的慕卿醒了过来。一双玄色镶银边的鞋出现在视野中，慕卿顺着向上看去，停在那人戴着半边银色面具的脸上。
正是权相烛。
权相烛玩味地看着他：“呵，终于醒了啊。”
慕卿一动便觉出了自己此刻被人绑住，灵力也动用不了，看来这绳是专门压制灵术的法器。
慕卿：“你和那团黑气是不是一伙的，我师弟呢？”
“聪明。”权相烛拍了一下掌，下一秒挥手将慕卿变换位置，捆到一根柱子前，慕卿被震得头脑发晕。
权相烛蹲身抓起他的下巴，逼近慕卿面前：“你师弟嘛，很快就要来了。”
这么近的距离，慕卿惊觉，这黑衣人不曾被面具遮掩的眉目带给他一种熟悉感。
很奇怪，慕卿不知道这熟悉感从何而来，潜意识里就这样认为了。
外面传来打斗声，权相烛放开他：“瞧，现在你师弟不就来救你了吗。”
“老大老大，他们来了。”
邪气推开门进入，围着权相烛转了几圈停在肩头，紧接着月未明与应观澜追到了屋中。
“师兄！”
应观澜要着急去救慕卿，月未明伸手拦下他：“不要大意，你师兄身上被下了一层屏障，你现在破不了。”
权相烛没有具体形貌，每次出现都会是不同的模样，千人千面，极具迷惑性。
权相烛闻此捏碎慕卿身周的屏障，又收回绑在他身上的制灵绳，看着月未明笑得像只狐狸：“月大人，现在我可是放了他了。接下来，月大人我们好好叙叙旧吧。”
权相烛化作紫色气团从窗户掠出，月未明将一件东西扔给应观澜后，追了出去。
应观澜慌乱接过，定睛一看，绣着桃花的手帕上裹着两枚铃铛。
青义城傍着青义山修建。权相烛还未着地，月未明先拍去一掌，权相烛堪堪躲过。掌风震得落叶纷纷，月未明两指夹住一片，化叶为剑，攻势凌厉，招招直逼权相烛要害。
权相烛躲得吃力。此前，权相烛的许多分身都被月未明毁掉，唯二强的分身还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修习傀儡术之人吞了个干净，每一次分身被杀被毁意味着自身的力量就削减一分，他已经逐渐招架不住月未明的攻势。
月未明将权相烛抵在树上，长剑横在他脖颈，划开一道口子。
“月大人，”权相烛笑眯眯地，“我引你前来不是让你杀我的，这具身体你现在也杀不了。怎么样，应观澜这个人如何呢？”
月未明眯眼，手上用力将权相烛脖颈的伤口再加深，她现在是杀不了他，以后可不一定。
月未明：“应观澜和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权相烛点了下剑尖，稍微挪开剑身凑到月未明耳边，“不过嘛，可以明确一点，应观澜在哪我就去哪，我拉应观澜入局，将他送到月大人你的手中，月大人可得保护好他哦。”
“不能让这个人死在我手里。”权相烛补上最后一句，借着身形消散的时机就要逃走，月未明不想让他好过，长剑变为短刃朝着权相烛心口狠狠扎进。
啧。权相烛想，这女人真的心狠。
***
慕卿和应观澜回到城中找了一间客栈租了房，两人围坐在桌边，单就最近发生的种种进行交流。
“月未明吗？”慕卿沉吟，“我从未听过魔界有这号人物，想来她一向是低调行事。”
慕卿拿起应观澜刚刚递给他的那两枚铃铛，“这铃铛上面未有灵气布置，我也看不出它的作用是什么。”
慕卿试探地摇响其中的一枚，等了一会儿周围也没有什么变化。
应观澜更加疑惑了。那时月未明着急去追那面具人，也没有说这两枚铃铛具体要如何使用。
这时，敲门声响起，月未明的声音传来：“应小友，是我。”
“月前辈。”应观澜打开房门，将月未明迎入，月未明也顺势在桌边坐下。
“月前辈，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啊？”应观澜抑制不住好奇。
“而且关于这两枚铃铛，我看其中也没发现什么门道，也想请教月前辈。”慕卿接着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月未明：“这铃铛就是普通的铃铛，没有什么门道。我知道你们两位小友在这里也是因为这铃铛，这铃铛你们务必保管好，有它在，我便能找到你们在哪。”
“而且，”月未明话锋一转，“那面具人你们肯定也很好奇，他叫权相烛，擅长分身行动，千人千面，很难令人察觉，再者他已经罕见地盯上了应小友，而其中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为了应小友的安全负责和摸清权相烛真正的目的，所以近段时间我会与你们一起，以及你们的历练我不会插手。”
慕卿：“月前辈已经知道了我们此次历练的内容了？”
“不知道，”月未明为自己斟上一杯水，“这本来与我没多大关系。但是慕小友想说的话，我也可以听一听的。”
一个月前，青义城忽然传出有狐妖的说法，具言它喜黑夜出没，食人精气，一直徘徊于青义城不去。青义城内人心惶惶，日落之后家家门户禁闭，贴上符篆。
为此，坠星宫揽下此事务，经过一番考虑，结合应观澜的实力，将这次任务分派给已到下山历练年龄的应观澜。
听完后，月未明不语。她的神识遍布整座青义城，狐妖确实有一只，但灵力低微，城中人也没有被吸食精气的迹象。不知怎的传的夸大许多。
夕阳西下，街市变得安静，空无一人。
纸鹤浴着暮光，沿着涌入房间的光线，飞落月未明掌心。
“师尊，近来可好？徒儿已与师尊多年未见，对师尊甚是想念，近来徒儿会于扬州城停留几日，徒儿等着师尊到来。”
月未明坐的方位恰好，余晖打在她身后，发丝染上同样的光彩，轻笑十分温柔。应观澜瞧见，心头那份悸动又浮现起，一双盛满夕光的眼只容下眼前之人。
“为师一切安好，雪儿要好好照顾自己。待为师处理完这里的事，便可过去扬州城与雪儿一见。”
月未明简短地作了回复，走到窗边催动灵力将纸鹤放飞，看着纸鹤飞远，缩成一方小圆点，最后消失在交错起伏的房檐中。
“月前辈……有徒弟？”
应观澜起身踱步至月未明身侧，悄悄看一眼她的侧颜，而后顺着月未明的目光看向远离的纸鹤，即使那细微的影子早已看不见。
“嗯……”月未明低垂眼睫，陷入回忆。
两百年前，越国灭国，很快新的国度建立起来，洁净的大雪覆盖住曾经的腥风血雨与阴谋，待来年可一同随之融化，成为时间河流的一支。瑞雪兆丰年，家家挂上红灯笼，人们笑容洋溢，过了除夕，便是新的一年。
月未明撑一把青伞，一片片飞雪落在各方，她走过以雪铺就的路。这样相似的路她走了许多回，一个王朝的覆灭与另一个王朝的兴起她也看过了许多幕，活了千年之久，万事看尽，还会心起波澜。
月未明接住几瓣雪花，忽觉一侧衣袖被拉扯住，她低头看去，撞进一双清亮固执的眼里。
姒音雪仰首看她，手紧紧抓住月未明的袖子不放，也不言语。
月未明蹲下身与她平视，掏出青竹帕擦净她脸上沾上的脏污，轻声询问：“小妹妹，你的家人呢？”
姒音雪依然不说话，闻言代以摇头。月未明想好，如果她家人不在的话，她便为她寻一户好人家，托那家人照顾好她。
姒音雪似是看出月未明所想，稚嫩的童声道：“我没有家人，我只想跟在姐姐身边，还请姐姐不要丢下我，好吗？”
月未明些许为难。
她得见姒音雪的因果，姒音雪的生命里本没有她，一瞬间因果变换，月未明又看见两人接触的那刻，姒音雪的未来变得不寻常。
因果一事，月未明从不轻易改动。她想要拒绝，要将这小女孩的因果线接回原点。
“抱歉啊小妹妹，我……”
“不要！”姒音雪高声打断她，抱住月未明的脖子不撒手，声音软软糯糯，夹带着鼻音，“我就要跟着姐姐，姐姐不答应的话我就天天缠着你。”
动静惹得路人纷纷回头，月未明无奈，先前的几桩因果她也参与了其中，这一件……也罢。
“我答应你，以后你便跟着我吧。”
月未明牵过姒音雪，带着小小的她成长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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