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绫的妖息，在进入曜日山庄之前已被月未明施法隐去。
月未明虽能化妖，这妖息一物，随其想法而出，自是不必担心被察觉去。
浮妖卷轴缓缓展开，卷上显影出整座曜日山庄，只见不算浓郁的紫色妖息覆在山庄上方，流动得不算快，很平缓。
“那就有一个问题了。”阎行云道，“慕仙友要如何得知这妖息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慕卿挥手，摆弄了一番卷轴。卷面的图像不断变换，随着时间往前推移，妖息在山庄上方的颜色越来越淡，最后定格在最初妖息出现的一点画面上。
慕卿：“这卷轴同样有时间追溯的能力，这妖息开始出现在山庄的时间，正是二十日之前，五月十五那日。”
“不愧是仙器。”阎行云不含感情地夸道。
阎行云从座上起身，拱手道，“为了查清这妖息究竟在我山庄内何处，还请各位留宿庄内几日，待仔细搜索才是。”
“正有此意。”慕卿敬道，“这几日还得多叨扰庄主了。”
已是午膳，阎行云邀几人是否同去，慕卿、应观澜与月未明三人辟谷已久，食不食用其实都不打紧，由此他们便婉言谢绝。阎行云拉着北溪向茗一同去了，食后在山庄内四处走走，说了许多知心话。
日落过后，夜幕降临。
月未明抱着乐正琦坐在湖岸边，湖上有浮萍，偶尔有鱼从湖中跃起又落下，溅落的水滴有几分落在浮萍上，仿佛存在另一个小世界。
月未明喜欢仰头看漫天星辰，其中有一颗星星会是故人所化，她也幻想着，自己有一天会变成其中的一颗，长陪故人身侧。
乐正琦仰起头看她：“月前辈似乎很喜欢看星星。”
“是啊，很喜欢。”月未明低下头看见乐正琦眼中的懵懂，“在我的家乡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天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是逝去的人们所化，我喜欢看着星星便是因为其中有我的故人。即使这是不切实际的，但也代表着美好的思念。”
乐正琦：“月前辈的故人是什么样的呢？”
“她啊。”月未明眼前闪过一些片段。初见时，她一身红衣，看着脚边将她裙角扯出褶皱的狼狈的月未明，笑着说“好呀，以后你便是我的利剑”；经历过几场凶险的战斗后，她便时常去往魔界最高的山上，俯瞰魔界全景，满怀壮志地对身旁的她说“总有一天，我要让魔界都开满惊雪来”；最后一面时，在她受戾气之苦日益严重不得不闭关净化的情况下，她亲手将她推入沉渊，并设下她打不开的结界，她望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甚至没有回头。
“她是一个强大又嘴硬心软的人，如果没有遇到她，我也不是如今的我。”
“月前辈为何要这么说？”乐正琦不明白月未明最后两段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架不住好奇心驱使，歪过头看着她。
“也罢，”月未明抚过他的脑袋，“说来话长，现今小狐狸也可不必明白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日后小狐狸自会知晓。”
夜风吹起，轻拂万物，月未明发丝与裙摆微微扬起。
应观澜走过曲角回廊，恰好看见这一幕。
初见时那番异样的感觉又跃上心头。
“月前辈。”应观澜喊道，快步走下阶梯，坐在月未明身旁，稍稍隔了一段距离。
应观澜：“先前找了月前辈许久，没想到月前辈会在这里。”
月未明偏过头，疑惑问道：“找我有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应观澜挠了挠头，想着该怎么开口，“我就是想多了解月前辈一些。昨日月前辈与我们谈及的都是月前辈后来所经历的，但是我更想知道月前辈之前会是怎样的，所以……”
触及到月未明清泠的目光，应观澜顿时哑了声。
如果月前辈更往前一点的经历是她不愿回想的，那真的是冒犯了。
“对不起月前辈，是我考虑欠佳了。”应观澜道歉道，慌忙起身，“月前辈好好休息，我……”
“无妨。”
月未明截断他未尽之语，打断他起身一半的动作，平静道，“已经活了一千年了，没有什么是看不开的。”
一、一千年？！
应观澜眼里满是震惊，身形顿了一下，而后坐回原处。
乐正琦也震惊了。
“想必你们两个都很震惊吧。”月未明道，“其实不论是仙修、魔修，还是妖修，寿命皆不过千岁，最长者也不过七八百岁，我能活那么久，不过是将其中的两个相加了。”
应观澜：“月前辈这是何意？”
月未明目光停在湖面上的一片浮萍上：“今早与阎庄主说的那番话确实是真的。我以前修过仙，以剑入道，本来我资质普通，修炼天赋不高，但我的师尊待我极好。他会给我上等的灵丹妙药，常在深夜翻阅各种书籍，为我重塑经脉，以便我更好地修炼。可是，宗门里出了一个奸人，怪我粗心中了他的圈套，他将我抓走，利用我的身体进行改造，后来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已无缘见师尊一面，不过却遇到了前任魔尊东行吟。在她的帮助下，我决定转修无情道。”
短短的几句话道不尽月未明之前所受的痛苦，应观澜嘴唇张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应小友之前已见过我龙形的样子。”月未明道，“以前真的好像梦一场，其间的苦痛就让它随风而散吧。”
“我、我是慕师兄捡回宗门抚养长大的。”应观澜接下去道，刚开始会有点紧张，但慢慢地开始放松下来，“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谁，听师兄说他在历练完成回宗门的时候偶然发现我的，便决定将我带回宗门。就这样，我顺理成章拜入师父门下，成了师兄的师弟，这些年，师父对我也很不错，师兄一直把我当作他亲弟弟一般看待。所以我在师父和师兄的关照下，生活得很快乐。”
应观澜看着月未明，缓声说出，“所以，月前辈要像我一样，每天开开心心的。”
那一刻，万籁俱寂，这一句话回荡在月未明耳中。
“应小友，谢谢你。”
月未明眼底有水光闪过，与天上星辰相辉。
阎行云返回自己的卧房，关上门，按动床头处的机关，摆放在一角的花瓶随着地板向外移动。
一条浸在黑暗中的地道展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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