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白色太过刺眼,消毒水的味道总让沈愿安想起昆仑墟的清冷空气。他在医院待了两天,度日如年。父母赶来时红着眼眶,絮絮叨叨说着他被卡车剐蹭(司机及时刹车,只是惊吓过度加上轻微撞击导致昏迷)的经过,他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指总下意识地摩挲口袋里的木簪和玉佩。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沈愿安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高楼依旧林立,行人步履匆匆,手机里的消息提示音不断响起,全是同事和朋友的关心。这是他曾经无比熟悉的世界,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
“小安,发什么呆呢?快上车。”母亲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点点头,钻进车里。一路回家,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脑海里却不断闪现昆仑墟的画面:谢青玄坐在玄冰上的侧影,灵泉边冒起的热气,石室里跳动的火光,还有那朵静静绽放的冰晶花。
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公寓,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书桌上还堆着没看完的文件,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未完成的项目报告。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样,仿佛昆仑墟的那段岁月,真的只是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
“不是梦……”沈愿安喃喃自语,伸手摸向口袋,指尖触到温润的玉佩和带着木纹的簪子,心头才安定了些。
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该怎么办?怎么回去?他连昆仑墟的入口在哪里都不知道,更别说那道突然出现的光门了。
谢青玄说会等他,可他该如何找到回去的路?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他翻出手机,搜索“昆仑墟”“长生者”之类的关键词,出来的全是神话传说和小说,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又去图书馆翻找古籍,那些泛黄的书页上记载着关于昆仑的零星传说,语焉不详,更像是古人的想象。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愿安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同事们惊讶于他的“康复神速”,他扯着嘴角笑笑,心里却空落落的。他努力想回到以前的生活轨迹,按时上班,和朋友聚餐,周末看电影,可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吃饭时,会想起谢青玄烤的雪鸟,外酥里嫩,带着淡淡的草木香;看到窗外飘雨,会想起昆仑墟的雪,大片大片落下,安静得能听到雪花亲吻大地的声音;晚上加班到深夜,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会想起石室里的温暖,谢青玄总会在石炉里添足柴火,让他不至于挨冻。
他把那支木簪用红绳串起来,和玉佩一起贴身戴着。温润的触感贴着皮肤,像是谢青玄留在他身上的印记,提醒着他那段时光真实存在过。
有一次和朋友聚餐,席间有人聊起最近看的仙侠剧,说里面的长生者如何逍遥自在。沈愿安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轻声道:“长生未必是幸事。”
朋友愣了一下,打趣道:“沈愿安,你这是怎么了?被车撞了一下,还顿悟了?”
他笑了笑,没解释。只有他知道,那句话里藏着多少孤寂。
夜深人静时,他总喜欢坐在窗边,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人间烟火很热闹,却照不进他心里的空缺。他会拿出那支木簪,借着月光摩挲上面的冰晶花纹,一遍遍在心里默念:“谢青玄,你还好吗?昆仑墟的雪停了吗?冰晶花还开着吗?”
他不知道谢青玄能不能听到,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某种联系,隔着时空,也能感受到彼此的牵挂。
一个周末,沈愿安去郊外爬山。站在山顶,看着远处连绵的山脉,他忽然想起谢青玄带他去过的昆仑深处,那里的山峰更高,更险,却也更壮阔。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群山喊道:“谢青玄——!我在这儿——!”
风声掠过耳畔,没有任何回应。他却不气馁,又喊了一遍,直到嗓子发哑。
下山时,他在山脚下的一个古玩摊前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摊位上摆着些旧物件。沈愿安的目光被一枚玉佩吸引了,那玉佩的质地和谢青玄送他的温玉很像,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玄”字。
“老人家,这玉佩……”
老人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脖子上露出的红绳,笑道:“小伙子,有缘啊。这玉佩是我年轻时在昆仑山脚下捡的,看你戴着的物件,也是同道中人?”
沈愿安心里一动:“您去过昆仑山?”
“何止去过,年轻时在那附近待过几年。”老人叹了口气,“那地方邪乎得很,有时候会看到奇怪的光,还有人说见过仙人呢。不过啊,都是些传说罢了。”
“奇怪的光?”沈愿安追问,“什么样的光?”
“就是一道白光,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像个门似的。”老人回忆道,“我只见过一次,就在昆仑深处的一个山谷里,那光出现的时候,周围的温度都变了,跟换了个世界似的。”
沈愿安的心跳瞬间加速。光门!老人说的光门,和他离开昆仑墟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老人家,您还记得那个山谷的位置吗?”
老人摇了摇头:“几十年前的事了,早忘了。再说那地方凶险得很,进去的人没几个能出来的。小伙子,我劝你还是别好奇了,有些东西,不是我们凡人能碰的。”
沈愿安没说话,买下了那枚玉佩,紧紧攥在手里。
他知道,自己找到方向了。
回到家,他做了一个决定——辞职,去昆仑山。
父母强烈反对,朋友也觉得他疯了。好好的工作不干,跑去那荒山野岭找什么虚无缥缈的“仙人”?
沈愿安没有解释,只是固执地收拾好行李。他把那支木簪和两块玉佩都贴身戴着,又带上了几件厚衣服。他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道光门,更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谢青玄身边,但他必须去试试。
出发那天,天还没亮。沈愿安背着背包,站在公寓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城市。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向车站。
火车一路向西,窗外的风景渐渐从城市变成乡村,再变成连绵的山脉。沈愿安靠在窗边,看着远方的雪山,心里默念:谢青玄,我来了。
他不知道,此刻的昆仑墟,谢青玄正坐在玄冰上,指尖捻着一片雪花。那雪花没有像往常一样静止,而是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他抬起头,望向东方,眸色里闪过一丝微光。
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朝着昆仑墟的方向,一点点靠近。
“愿安……”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那笑意里,有期待,有坚定,还有一丝跨越万古的温柔。
昆仑墟的雪,似乎比往常小了些。石室里的冰晶花,花瓣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相见或许很难,但只要心在一起,再远的距离,再长的时光,也终将被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