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与铁锈的气味在钢琴腹腔内发酵，林昕洛的耳廓擦过顾西洲锁骨处的旧疤，那里粗糙的触感像老琴弓上脱落的马尾毛。保安的橡胶鞋底碾过地面积水，溅起的水珠穿透琴板缝隙，在她手背绽开冰凉的颤音。
"第十七块地砖有裂纹。"顾西洲的喉结擦过她前额，"他会在那里停留五秒。"话音未落，鞋跟与瓷砖的摩擦声果然停滞。林昕洛听见保安哼起荒腔走板的《致爱丽丝》，跑调的旋律让她想起妈妈葬礼上失控的手风琴。
顾西洲的腕表在黑暗中泛着幽蓝荧光，秒针跳动声与心跳共振。当保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少年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按向低音区琴板。掌心传来的震颤让林昕洛浑身战栗——那些沉睡的琴弦正以88.4Hz的频率自发共鸣，如同深海中呼唤同伴的座头鲸。
"三年前暴雨夜，"顾西洲的嘴唇几乎贴着她耳垂，"这架钢琴突然开始自鸣。"他的指尖在共鸣板上游走，仿佛在抚摸隐形琴键，"调音师说是有幽灵，但物理老师检测到地下车库的排风机......"
林昕洛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起阁楼钢琴坠落那夜，楼下五金店的老式电扇突然发疯般旋转，金属叶片切割空气的嗡鸣与断弦的震颤惊人相似。记忆如潮水漫涌，那架坠毁的钢琴在月光下裸露出交错的琴弦，像极了妈妈手术台上被剪断的血管。
保安的手电光扫过琴腿雕花的葡萄藤纹样，顾西洲忽然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月光漏进来，照亮他心口处暗红的电子元件植入疤痕，周围皮肤布满细密的缝合针脚。
"心脏起搏器。"他牵起林昕洛的手指按在疤痕上，"每次弹错音符，这里就会释放0.3毫安电流。"掌下的跳动突然紊乱，林昕洛感觉到微弱的电击顺着指尖窜向心脏。
暗格里突然传来机械运转声，三角钢琴底板缓缓降下。顾西洲拽着她滚进密室时，林昕洛的后背撞上满墙的示波器，绿色波形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荧光屏照亮玻璃柜里陈列的碎玻璃标本，每片都连接着电极线，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水晶蝴蝶。
"这是他们的脑电波。"顾西洲启动某个开关，满墙屏幕突然播放同一段车祸录像。林昕洛看见副驾驶座的女人伸手去捂男孩耳朵，染血的珍珠项链甩在挡风玻璃上——正是顾西洲锁骨处疤痕的形状。
高频噪音骤然炸响，所有屏幕开始闪烁雪花点。顾西洲疯狂敲击控制台，德文脏话与仪器的警报声混作一团。林昕洛抱住剧痛的头颅，在混乱中听见熟悉的旋律——那串珍珠坠地时发出的声响，竟与《月光奏鸣曲》前三个小节完全吻合。
"明白了吗？"顾西洲扯开衬衫，心脏监护仪的电极片在胸口闪着冷光，"所有悲剧都是未完成的乐章。"他抓起她的手按在控制台红色按钮上，"按下它，就能把我们的记忆编码成新曲式。"
林昕洛的指尖触到按钮边缘的铭文：Seelenverbrennung（灵魂焚毁）。示波器上的脑电波突然同步，她看见妈妈在虚空中弹奏不存在的琴键，而顾西洲父母的幽灵正在车祸残骸上跳华尔兹。当两种旋律在第八十八秒重叠时，整座琴房开始共振，墙皮簌簌剥落露出后面藏着的青铜音叉阵列。
"当年车祸不是意外。"顾西洲将音叉抵在她颈动脉处，"你母亲参加的钢琴比赛，评委席上坐着我的心理医生。"他的瞳孔映出林昕洛惨白的脸，"我们都被编进同一套共振实验，就像这些......"
警报声撕裂空气的刹那，林昕洛咬破舌尖。血腥味唤醒了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妈妈收到决赛通知那夜，快递信封上印着银色音叉标志，而签收时间是九点十七分。
密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暴雨的气息，顾西洲耳骨夹开始高频振动。林昕洛挣脱钳制冲向控制台，扯下连接碎玻璃的电极线。当88.4Hz的蜂鸣转为低频轰鸣时，她听见了——深埋在所有混乱频率下的，是妈妈哼唱的摇篮曲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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