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潭与红唇

狼牙特种大队训练基地的清晨，雾气还未散尽。林听站在队列中，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目光。她是这次选拔中唯一的女性，迷彩服包裹着她纤细却结实的身躯，脸上的妆容却精致如常——淡妆，唯独唇上那一抹红，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立正！"

随着一声厉喝，高中队大步走到队列前方，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当看到林听时，他的眼神略微停顿，但很快移开。

"欢迎来到地狱。"高中队的声音像刀锋般冷硬，"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们放弃。这里没有军衔，没有性别，只有合格与淘汰。"

队列中有人小声嘀咕："怎么还有个女的..."

高中队猛地转头："谁在说话？出列！"

一个壮实的男兵跨步出列，脸上写满不服。

"觉得女兵不配和你一起训练？"高中队冷笑，"正好，今天第一项是格斗训练。你，和她，泥潭准备。"

林听面不改色地走出队列，摘下帽子，将长发利落地挽成一个髻。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线，与她眼中的坚毅形成鲜明对比。

泥潭边，耿继辉带着孤狼B组的成员站在围观队伍最前排。当他看清那个女兵的脸时，瞳孔微缩——是那个军区总院的护士！烈焰红唇的形象与眼前这个利落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一时恍惚。

"森林狼，这不是医院那个..."庄焱低声问。

耿继辉点点头，目光紧紧锁定泥潭中的两人。那个壮实男兵至少比林听高出一个头，肩膀宽得能装下她两个。

哨声响起，男兵率先发动攻击，粗壮的手臂像铁棍一样扫向林听。她轻盈地后撤半步，在对方重心前倾的瞬间，抓住他的手腕，转身，弯腰——

"砰！"

一个完美的过肩摔，男兵重重砸进泥潭，泥水四溅。

围观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林听站在泥潭中央，脸颊溅上了几滴泥水，但腰背依然挺直。她向倒地的对手伸出手："再来？"

男兵恼羞成怒，拍开她的手自己爬起来，再次扑来。这次林听没有硬碰硬，而是利用灵活的步伐不断闪避，消耗对方体力。五分钟后，当男兵气喘吁吁动作迟缓时，她一个扫腿将他再次放倒。

"够了。"高中队叫停，"回队列。"

林听爬出泥潭，迷彩服上沾满泥浆，唯独脸上那抹红唇依然鲜明。她经过耿继辉身边时，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香气——不是香水，更像是某种洗发水的味道，清爽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甜。

"全体注意！"高中队的声音打断了耿继辉的思绪，"下面宣布一项特殊安排。林听同志除参加选拔外，还将担任你们的化妆侦查课教官。解散后，所有人整理内务，下午两点训练场集合！"

队伍解散后，窃窃私语声四起。林听独自走向女兵宿舍——这次选拔特意为她准备的单人间。她能感觉到背后无数道目光，有好奇的，有不屑的，还有...一道特别的目光。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庄焱在去宿舍的路上拦住了她："林护士，还记得我吗？小影的男朋友。"

林听停下脚步，脸上浮现出礼貌的微笑："记得。不过在这里，我们只是同期选拔的队员。"

庄焱挠挠头："我就是想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谢谢，但不必。"林听打断他，"我不想搞特殊化。"

下午的体能训练残酷至极。负重二十公斤五公里越野后，紧接着是障碍穿越。林听始终保持在队伍中游，呼吸均匀，步伐稳健。当邓振华因为回头看她的情况而绊倒时，她甚至有余力伸手拉了他一把。

"专心看路，鸵鸟。"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喘息，但语气依然轻松。

邓振华爬起来，惊讶地发现这个看起来纤细的女兵竟然如此强悍。

夜幕降临，当所有人都瘫倒在床铺上时，紧急集合的哨声刺破夜空。林听是第一个冲到集合点的，着装整齐，甚至...耿继辉眯起眼睛，在月光下，他似乎又看到了她唇上那抹红。

"不错嘛，护士妹妹。"邓振华气喘吁吁地站到她旁边，小声调侃，"还来得及补妆？"

林听目视前方，嘴角微扬："天生丽质，羡慕吗？"

高中队阴沉着脸走到队伍前："最后到达的十名，五十个俯卧撑！现在！其他人，十公里夜跑，出发！"

夜跑途中，耿继辉不知不觉调整步伐，跑到了林听身侧。她的呼吸已经有些紊乱，但步频丝毫未减。

"你不必这样。"耿继辉突然开口。

林听侧头看他："不必哪样？"

"化妆，还有..."耿继辉斟酌着词句，"刻意保持完美。"

林听轻笑一声："谁说我是刻意的？"她加速超前，甩下一句话，"也许这就是真实的我。"

三天后的化妆侦查课上，林听完全变了一个人。她穿着整洁的作训服，长发一丝不苟地盘起，站在讲台上讲解各种伪装技巧。

"化妆侦查不是变装游戏，"她用手术刀般精准的手法在模特脸上演示，"而是改变骨骼特征的认知。"短短几分钟，她将模特的方脸变成了尖脸，年龄看上去增加了十岁。

"现在，我需要一位志愿者。"林听扫视教室，目光停在耿继辉身上，"森林狼，上来。"

耿继辉走上讲台，近距离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化妆品味道。林听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划过，讲解着如何用阴影和高光改变面部轮廓。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意外地柔软。

"军人不应该注重外表。"耿继辉突然低声说。

林听手上动作不停，声音同样轻："伪装侦查是任务需要，与注重外表无关。"她稍稍后退，"大家看，现在他的颧骨看起来更高了，这是典型的西北地区人特征..."

课程结束后，耿继辉在洗手间用力搓洗着脸。抬头时，从镜子里看到林听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一瓶卸妆水。

"用这个，普通肥皂洗不干净。"她将瓶子放在洗手台上，转身要走。

"为什么？"耿继辉叫住她。

林听回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来参加选拔？"耿继辉直视她的眼睛，"军区总院的工作舒适体面，何必来受这个罪？"

林听沉默片刻，狐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因为我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她指了指那瓶卸妆水，"留着用吧，课程还长着呢。"

野外生存训练是第七天开始的。林听和耿继辉、史大凡分到同一小组。他们被投放到一片陌生山林，只允许携带基本生存工具，要求在48小时内到达指定集结点。

"分头找食物和水源，"耿继辉简短部署，"卫生员负责搭建临时庇护所，林听和我..."

"我去找食物。"林听已经检查完装备，"医护专业必修野外生存，我认识大部分可食用植物。"

耿继辉想反对，但想到她这些天的表现，只是点了点头："两小时后这里集合。"

林听归来时，怀里抱着一堆野菜和菌类，甚至还有一小把野果。她动作麻利地将它们分类，挑出几株看似普通的草扔到一边。

"这个有毒，"她指着那几株草，"和可食用的马齿苋很像，但根茎有细微差别。"

史大凡惊讶地看着她："可以啊，护士妹妹，不，林教官。"

晚餐是一锅野菜汤，味道苦涩但能补充体力。夜间轮值守夜，耿继辉主动要求站第一班岗。当林听来换岗时，发现他正借着月光翻看一本小册子。

"看什么这么入迷？"她问。

耿继辉合上册子："你的化妆侦查课笔记。"

月光下，林听的红唇变成了暗色，但眼睛亮得惊人。她突然笑了："想知道一个秘密吗？"

耿继辉挑眉。

"我晚上的确补妆，"林听压低声音，"但不是为了好看。"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支口红含有薄荷脑和维生素E，能防止嘴唇干裂。特种兵选拔，细节决定成败。"

耿继辉愣了一下，随即低笑起来。这是林听第一次见他真心实意地笑，不是礼貌性的，也不是嘲讽的，而是真正被逗乐的笑。

"笑什么？"她佯装恼怒。

"没什么，"耿继辉站起身，拍了拍作训服上的草屑，"只是突然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专业。"

第二天中午，他们顺利到达集结点。高中队检查了每个人的状态，在看到林听小组采集的食物和搭建的庇护所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训练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强度越来越大。泥潭匍匐、抗寒训练、水中憋气...林听没有一项落后。男兵们从一开始的质疑，到现在的尊重，甚至有些佩服。

一个月的选拔过去了，最初的二百人只剩下八十。这天晚上，林听在女兵宿舍整理内务，门外传来敲门声。

"谁？"

"我，耿继辉。"门外的声音有些沉闷，"高中队让我来通知，明天有化妆侦查实践考核，要你准备材料。"

林听打开门，耿继辉站在月光下，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她伸手去接，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谢谢。"林听快速浏览文件，"我会准备好的。"

耿继辉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犹豫了一下："你...还好吗？"

林听抬头，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问？"

"全队只有你一个女兵，"耿继辉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原本修长的手指现在布满细小的伤痕和茧子，"一定很辛苦。"

林听将手背到身后："你们不也一样？"

"不一样。"耿继辉的声音出奇地柔和，"我们至少有同伴可以倾诉。"

月光下，两人沉默相对。最终是林听打破了沉默："谢谢关心，但我很好。晚安，森林狼。"

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心跳不知为何比完成十公里负重跑后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