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屋子可要比我的大得多,装潢也雅致,但我可没心情去欣赏,要速战速决,该摸该看的都得看一遍。
不过我是个谨慎的人,放回原地保持原状是我的原则,不想被发现,无论是偷偷摸摸翻人东西的行径,还是怀疑蓝娘的心。
结果是真的有收获的。我在蓝娘的妆屉里发现了一个暗格,把伪装在外面的木板划开,就能从里面拿出来一张旧纸,上面的墨迹有的很旧,有的很新,勾勒着明口的地图,还有一些圆圈,还标注了时辰之类的东西。
我没有把这张纸拿走,只是多看几眼记个大概,结果梦回忽然出现,屏幕上显示着这么一句话:
“恭喜玩家苏念,获得道具明口城防图草图。”
这是城防图?蓝娘画这个干什么?她平日里也不和那些当官的人交往,如何去画的这张图?她夜晚会出门吗?不曾见到过。
我离开了蓝娘的房间,走到楼里撞见了赵冬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想试探一下赵冬来,他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
结果赵冬来上来就问我:“你要干嘛啊?”
“什么?”我被他吓了一跳,心蹦的快要逃出身体,只能紧紧地盯着他的神色变化。
“你是不是给大郎钱了?”
“啊?”
“你是不是跟着金主,赚的钱多了啊,不知道他娘不让他吃糖葫芦吗?牙都坏两颗啦!”
赵冬来气的一蹦三尺高,他紧张不已,担心蓝娘回来质问,只有我,深深的松了一口气。我摆摆手,说根本不碍事,小孩嘛,多吃山果还能补充维生素。
“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看赵冬来又进了茶房,只抚平我心口的紧张,接着,又开始思考如何告诉谨台。
他是来挖细作的,如若蓝娘真是个细作,谨台又回如何处置她?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贺兰迎君给我的墨宝,我还未曾查看啊?!
我快步回了房间,看着被我忘在桌子上的信和匣子,立刻坐下打开,却看到里面躺着一块玉佩,方方正正的矩形,温润青白,质地细腻,下面垂着几根流苏,装饰并不庸俗繁琐。
玉佩前面刻着“冰壶秋月”四个小字,这是苏轼诗里的词啊,布衫漆黑手如龟,未害冰壶贮秋月。
后面还有四个小字——海不波溢。
前是希望我有高尚品德,后是希望我如风平浪静的海面一样平安无事。
但也太小众了吧这词?
我拆开信件,看着和玉佩上的字形一样的文字,上面写着,他贺兰迎君因为有事而无法当面赠送,礼物虽轻却也是他的诚意一片,希望我可以笑纳。
我当然接受了,这可是羊脂白玉,在他眼里却是很轻的礼物了?
这不仅要接受,还要欣然接受!
“这是受了谁的礼,这么高兴?”
我回头一看,就见到谨台坐在我窗边。
这窗户我寻思也不是我屋子后门吧?怎么谁都从这进?
“有何指示啊?”我没有接他的话,把玉佩揣怀里之后,才跟他讲。
谨台翻进屋来,慢悠悠走到我身边坐下,说:“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有。”我果断的回答了他,可要往下说的时候,我却又犹豫了。
但系统却告诉我,我有新线索提供给谨台,并让我描述新道具。
“我在蓝娘的妆屉里发现了一张图。”
谨台明显来了兴趣,他看着我的眼睛都比方才明亮了。
“似乎是什么城防图,有明口的街坊构造,还有……”
“巡防关卡和巡逻时辰?”他似乎是看出我不知道怎么说,就伸手在桌子上,蘸了茶水画符号:“是这样的符号吗?”
“对对对。”我看着那些圆圈和叉号,和道具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这就是城防图。”谨台的神情陡然变得凝重起来,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连我自己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
“她是怎么知道城防的?”
我面对谨台的问题,梦回的屏幕又出现了。
“她自己摸索的。”
“她认识内部人员。”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怎么选。
“是不是有内应呢?”我搓了搓下巴,继续说:“这么细致的图,怎么也要有认识的官爷在里面做内应吧?”
“蓝娘可能是那个线人,真正的细作,或许在巡防司中。”
“或者是,城门的州卫兵呢?”
面对我的猜想,谨台却觉得我有别的话要说。的确如此,蓝娘平日里见不到几个官爷,最多的就是每七天会去给城门的官爷送例茶,她说这是为了行方便,外地的好茶饼要走城门过,有时候碰到关卡不好走动,混个脸熟,凡事就简单了。
谨台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就要离开,我却抓住了他。
他问我做什么,我愣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句话:“你打算对蓝娘如何?”
谨台沉默了片刻,回答我说:“细作为虎作伥,企图撼动国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听到这话,我也不再说什么了,谨台是一国太子,他为了国为了王朝,一路来到了明口,别说是蓝娘,蝼蚁苍鹰他会放过哪一个呢?
蓝娘只是一个NPC,她只是为了给我提供职业,被系统安插的小角色罢了。
可她……
我摸了摸我的头发,愣神的又坐下,她是冬来的妻子,是大郎的母亲,月牙楼的老板娘,她是我我是她,在游戏里我是个主角,但实质上,我和她有多少不同?
回过神时,日头已经偏斜,我不知道谨台会调查出来什么,但我知道蓝娘定然是遁逃不了的,而我又能帮她遁逃吗?
吃晚饭时,冬来还问我,那个贵人今天怎么没带我去飞檐走壁,我说可能今天累了。
“我还没问过你……”蓝娘把一口咸菜放在白粥上,扒了两口,笑着抬起期待的目光对着我:“你先前在江湖上,是做什么行当的?”
“什么行当?”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生旦净末丑吗?不对,她是问我,在江湖上是个什么人物。
正义凛然的侠客,端庄稳重的山庄大小姐,难辨奸忠的杀手刺客,有头有脸的前辈,还是……
“一个籍籍无名只会花拳绣腿的小人物啦。”
“那还混什么江湖?”
“所以来跑堂啊!”
冬来和蓝娘都笑了,只有大郎说我没志气,他说如果闯荡江湖,一定要有个高门师父,有个跟屁虫徒弟。
“上能云华论剑,下能锄强扶弱!”
我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由得勾起嘴角,可他的话虽天真却不假,锄强扶弱,如若我真是个侠客,孤身一人也好,有侠侣同行也罢,锄强扶弱者得强霸的求饶,弱者的仰慕,人们敬重,自我也欣慰,当侠客当英雄的人,他总能从“锄强扶弱”里找到自己。
“你知道什么是强,什么是弱吗?”
“念念姐说说,大郎不知道。”
我看了看碗里的白粥,又看向菜碟里的鸡肉:“上位者是强,匍匐者为弱。孤身临冬者为弱,聚群筑巢者为强。”
“但上位者常常孤身临冬,匍匐者常常聚群筑巢。”
蓝娘的话在告诉我,强弱没那么容易区分。
我自知道她话中意味,但我还是选择装傻:“是吗?那这样的话,我也分辨不出来了。”
“你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冬来抓了抓头我和蓝娘都不再说话了。
一直到夜晚降临,这夜没有明晃晃的月亮,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倚着床棂不敢睡,耳边仔仔细细的听着屋外的声音,哪怕梦回不曾提醒我。
估计已经过了子夜,我的床头靠近窗户,但我并没有听到动静,直至一双脚落在了我房门口,停了下来。
我只听到了站定的声音?!下着雨,走路都没声音?!
门被“吱哑”一声推开了,我警觉的站起身,手里握着剑,可我却没打算拔它。
这人一身黑衣,站在黑暗里,和以往进入我房间的所有杀手一样,只能看到那明亮的刀光与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