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衙堂,郡守汗流浃背的站在一旁,贺兰洋被五花大绑的任由温愈擒拿,褴褛凌乱的样子,与初次见面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谨台二话不说登堂上位,坐下喝了口茶,才气定神闲的眯眼往贺兰洋看去:“你跑什么?”
“赌一把。”贺兰洋语气颤弱,看他嘴角的血渍,估计是被温愈痛打了一翻。
“赌什么?”
“赌草民这条命。”贺兰洋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谨台问温愈在哪里擒住的贺兰洋,温愈答是郊外一片木屋前的树林,木屋里只有一具尸体。
郡守立刻差衙役抬上来一具白布盖着的尸体,我连忙把青霓拉到我身后,可她却愿意站在我身边看。
贺兰迎君二话不说掀开就看,他面不改色的看死者惨白的面容:“女人?怎么死的?”
不容郡守说话,温愈就又把布往下拉了拉,露出了脖颈上的伤口。
细细的一条血痕,血都没能流出来,惨白的皮肤上已经有了尸斑,哪怕快要冬天,也能闻见腐臭味。
“这么干净利落的伤口,看来是江湖人干的。”
“她身上有这个。”温愈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小巧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娟”字。
一个小小的名牌,穿着一个黑珠。
“这是夜还来的东西。”谨台率先了解,他走下来从温愈手里接过:“一般不外露,是从她身上找到的?”
“是,在中衣里的暗兜放着。”
“谁把她杀了?”我看着还在尸体旁蹲着的贺兰迎君。
“如果想要杀人灭口,便是金梦的人。”说完话,贺兰迎君回头看向我,我也看着他,自然了解他的深意,却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深意。
谨台懂什么意思才对啊。
毕竟他也在看我。
或许我知道逍游来云华是干嘛的了。
谨台再次收押了贺兰洋,并说他只有三天的耐心。
这话不仅在警告贺兰洋,也在警告郡守。只要郡守动手了,那就逮到狐狸尾巴了。
果不其然,郡守根本按捺不住,夜晚降临,杀手就已经闯进了地牢,却没想到撞上的却是假扮贺兰洋的温愈,这杀手也有些业余,出场太嚣张,后果便是跪地求饶,温爷爷饶他一命,还不需要用刑,就招了自己是受谁指派。
如今郡守已经是无可抵赖,再加上贺兰迎君添薪加火,说要为伯父讨公道,让谨台严办郡守,吓得郡守屎一裤子尿一裤子的爬着交代。
他说是听信了娟的谗言,和贺兰洋合作要端了铜岭,事后贺兰洋在云华的税收未来十年减四成。
就差贺兰洋张嘴了。
但贺兰洋这块骨头并不好啃,谨台认为还得贺兰迎君去,贺兰迎君却说要带着我。
和攻略对象同行,我当然欣然前往。
一路上贺兰迎君都很沉默,他只在刚进地牢时问我冷不冷,我说了句不冷,但其实是假的。现实里的地牢和电视剧还是有差距的。
这里难见老鼠成群,虫蚁乱爬,因为这里够潮湿够阴冷,除了砖头,就是栅栏,焦油火把,根本没有能钻地破的地方,如果不是贺兰洋原先那间牢房的窗户生锈,他也不可能轻轻松松越狱。
还有一个角,是温愈故意撬松的……
电视剧里还是太保守,还是太明亮,真正的地牢,除了火把下面,还有那一点窗口,到处都黑的同夜晚一样。
这和我的梦一样不见天日,虽然我的梦里光线还蛮明亮的。
贺兰迎君停在贺兰洋牢房前,我看他平静的神态,又看背对着我们拿石头在黑漆漆的墙上写字的贺兰洋。
“白杨黑风俱暗天,葛峪美峪遥相连。一声残角送烽火,十万行营空暮烟。”我暗暗依稀能辨得墙上的字。
“悲秋游子倚短剑,极目长空思著鞭。壮志未酬人欲老,寒林落雾心茫然。”
我回头看着贺兰迎君,他倒是背下阕了。这是明朝的诗,满满的痛心疾首幽怨感。
“我从不曾想,我也成了人欲老心茫然。”贺兰洋苦笑着转过身来,慢慢往前走了两步:“你看到我,便是看到你自己了。
摆脱不掉的就是商贾气,要世世代代跟着贺兰家。”
我下意识的偷看了贺兰迎君一眼,他依然是那平静如水的样子。
“我们都成不了想成为的,我是嫡子,一样要屈居你父亲身后,你是代家主又如何?一样壮志难酬。我自认为你读书要比我们多,你能写能吟,肯定能成大器。”
“你自作主张给我买官,是为了我成大器?”
“为了你能改了贺兰家的命。”
“你为的是你自己。”贺兰迎君的语气十分冷硬不容反驳,是我从未听到的那样无情的声音。
“是啊,你做了官,你我都能得到满足。”贺兰洋笑着伸手抓着栅栏:“可惜天不遂人愿,我以为大氾没有廉官了,偏偏户部侍郎那家伙是个洁身自好的。”他摇了摇头:“或许老天爷都不让我做这个家主。”
“父亲病重,你也想不到他们宁愿拥护我,也不愿你代家主。”贺兰迎君也朝前走了一步:“你幼年杀小叔,我弱冠时你以我名买官,我父亲耳顺之年被你酒鸩,那是他的生辰大寿,贺兰家那么多人,唯独你鬼胎在腹,还信口胡言!”
“因为我想要本属于我的。”贺兰洋没有动怒,反倒是无比悲痛的红了眼眶:“我偏偏撼动不了你。我付出那么多,家破人亡的地步,却撼动不了你……”
“因为我付出的代价,比你看到的要多太多。”
“这才是你回云华的真正目的?”
“对,只是没想到,你能和细作沆瀣一气。”
“大氾的气数尽了。你祖父是个左右摇摆的人,他把家主戒指套在了我手上,却说要你父亲承位。买官的介绍人李员外,收了我的钱却去告发我。你从小都要做官,知道我帮你买官却还对我深恶痛绝。大氾太多太多两面三刀的人,娟不一样,我见识了夜还来,他们聪明坚定,比你们都坚定,你其实很想当家主不是吗?可如果你能做官,你怎么可能做家主。
有你在,有你们在,大氾也一定会完蛋。”
我对贺兰洋的观念百思不得其解,他自己就是个面目可憎虚伪至极的人,却在指责别人,把自己的国家都看的那么脏那么假,却把别有用心之人的精明看作智慧,笼络人心的手段看成正义的斧剑。
娟和蓝娘不一样。
娟为了目的,撺掇豺狼狼狈为奸,害死那么多条人命,她是要回巍州复命领赏才要拿起自己的名牌。只是暴露了才引来杀身之祸。
她为的是信仰吗?她和贺兰洋与郡守又有什么分别。
恼羞成怒无能暗弱的地方官,皮里阳秋狡诈阴暗的伪君子。
“大氾是因为有你们才会千疮百孔。他脏也好丑也好,这是我的国,怎容食人骨烧山河的肖贼踏破?!我为商也好入仕也好,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未想过叛国。”贺兰迎君并没有因为贺兰洋的话而怀疑,他目光如炬,坚定无比,眼中唯一肮脏的,就是他此刻极其厌恶的贺兰洋之倒影!
“没人能救大氾,巍州是千军万马!”
贺兰迎君却镇静的沉吟:“你不救我救,你不救有的是人救。”
“所以你和娟勾结,是为了给肖权正开路?”我皱眉,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我怎么都没想到汉奸就在我眼前。
“为了我想要的。”
“你真是坏到根了。”我拉着贺兰迎君就往外走,反正郡守已经交代了,贺兰迎君也矢口否认他和娟勾结,已经没有纠缠的必要了。
贺兰迎君再待下去感觉就要碎掉了,他装的挺镇定自若,可从语气里就能听出是个把国恨家仇看得很重的人,让他平静的面对一个叛徒,简直太难。
“恭喜玩家,主线任务进度提升,现在到谨台身边打卡就完美结束啦!”
听到这,我更是加快了往谨台那里去的步伐,但碰到温愈却说谨台在忙着协调官员调配,虽然他已经提前往京州发送了消息,云华需要新鲜血液支撑,但这老一批的歪瓜裂枣还要给审判了才行。
这次的细作拔得并不算干净,只找到一个娟,还已经被灭口了。虽然叮嘱了新派下来的官员到云华,第一件事就是要大刀阔斧的把衙堂里的细作给拔出来,但谨台还是不放心。
而最感慨的还是青霓,我再见到她时,她的眼睛都已经哭肿了,说自己一定要去铜岭拜拜父母家人,他们不是恶人,能昭雪必让他们泉下有知。
青霓拉住我的手还是抖的,这些天她强撑着,和第一次见到她那怯懦的模样完全不同,原来就是等着现在这一刻。
她不是想着报仇,而是还铜岭一个清白。或许人各有志,可能是我和她想的相似,我才更能从她身上看到我欣赏的地方。
勇敢的面对,放下过去,面对未来。
青霓和我也不一样,她的路还那么长,仇恨会把人拉进无尽的深渊,亲人离世的痛虽也是一生的,但她却愿意带着正面的情绪发掘自己,她和她的名字一样,会如霓虹一样的人生。
我把金锁又带回了她的身上,现在这个金锁与过去又不同,里面还有我所想渴求的。
青霓的未来,一个和小时候的我一样大的、青霓的未来。
等见到谨台时,就已经是晚上了。完成主线任务,有一个上帝之眼掉落,除此之外,还奖励了一本武功秘籍,说是藏刃派最详细的剑术教材,我夜里对着烛光翻看着,不知道为何,是因为之前心法的原因吗?
古代人太无聊,我也只能看书,一个老头给我的秘籍,还有我那个万剑心法,简直要被我翻烂了,难道是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意思了?如今看着剑术教材,我竟然也能有模有样的学起来,要比之前在月牙楼比划的好多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强的可怕的程度。
当然这也只是自己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