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可能只有我们这两个州郡的人知道,玉州似乎一直都是割据状态,恐怕你们朝廷更是没有消息。”珑莹正颜肃色:“要有一个月了,开战那日血气冲天,乌烟瘴气,潞州出兵后,我夫君似乎也很高兴,歌舞升平一整日,我从冰漱院子的婆子那里听到说,玉州被偷了后院。”
“什么?”我和谨台异口同声,只有张乙还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玉州受到了巍州和潞州的夹击,玉州东北被巍州的一支特殊的队伍偷袭,但穆老将军还是留了心眼的,虽然被偷袭,但损失不大,与潞州的这一仗也不算输,算是两败俱伤。”
“你怀疑是,潞州吸引火力,为了给巍州提供机会?”我说出了珑莹的心声,她肯定的点点头,继续道:“我夫君和行军使,一直都走的近,也是受户曹的引荐,一起吃酒什么的。”
我看了看梦回的屏幕,他提醒我说行军使掌兵权,户曹掌财务。
小看我了,我高中语文一直很好的,这点文学常识简直是小菜一碟。
“可他们如何跟巍州有联系的?”我转了转眼珠子,忽然有了点头绪,却不知道该不该当着珑莹的面说。不过正巧,张乙开口说话,说他现在有天大的私事,要离队了。
我看谨台要发作,就连忙按住谨台的胳膊,摇了摇头,便让头也不回的张乙带着珑莹走了。
虽然不知道张乙要怎么做,但他只是想保护他女儿,还有他的外孙。
谨台有些疑惑我的作为,我就说我有些怀疑一个人,他说他心里也在怀疑一个人。
我俩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一个人的名字,就是这个冰漱。
我们商量着,温愈温恙去吕宅监视,我和谨台去打听消息。
到了楼底下,我就直奔柜台,没人比我知道,酒店老板总是知道最多事的人,在月牙楼的时候,也常常听赵冬来和蓝娘说八卦,都要把明口有名有姓的人说个遍。
我敲了敲柜台,找长着八字胡的老板打听,问他知不知道潞州首富家的事。
老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紧跟在我身后的谨台,我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反手就把谨台的钱袋给了老板:“我要听完整的。”
吃瓜不吃全,等于不吃瓜。
“不知道女侠要听哪部分。”
“他的小妾。”
八字胡“哎呦”了一声,嗟叹道:“吕爷是真有福气,娶了两个女人,都是天姿国色的!”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出身不一样,这吕夫人呢,是原配结发之妻,没听说过她娘家,只知道是书香门第的,善良贤惠,而冰漱就要差很多了,烟花柳巷的出身,按理说收做外室就是好的了,没想到吕爷排除万难低三下四,找郡守给冰漱改了贱籍,也要娶回家。自从这个冰漱去了吕家,吕夫人的日子……”
看八字胡咋舌,我还是有些意外的,想不到珑莹的惨事,就连外人都能了解到。
“这个冰漱,原先是哪家楼的?”
“好像是画春楼吧?”
我和谨台相视了一眼,就打算去打听打听,但半路里,我又提议应该再去吕氏皮货的店里瞧瞧。
“你是打算分开行动,自己能行吗?”
“对啊,盈郎去画春楼。”我故意说让他去勾栏院,看他反应,他果不其然当即拒绝,并厉颜亢色:“我可不是去那种地方的男人,要去你去,我是不会自己去的。”他揣着胳膊,正经八百的模样让我好一阵笑,我们分道扬镳时,他还问我,那种地方有没有小倌。
“不感兴趣。”我已经有那么多男主了!一点其他杂念都没有,只觉得脑袋大!
“小心身体。”
我点了点头,好像也只有他一直注意着我,似乎感冒还没好,虽然不再头昏脑胀,好的算快,但仔细想想,我竟然睡了一夜,这会儿才快要中午,我却觉得只睡了两个时辰。
连把我从背上放下来都不知道,真不敢想我睡的有多死。
想着有的没的,没一会儿,就打听到了画春楼的方向。
这里一定有小倌,刚到门口,就被几个美女一拥而上,直接被架进了楼里。
花花绿绿的装潢,莺莺燕燕的声海,芬香扑鼻的气味,从各种衣领、鬓发、唇齿之间飘散出来,我都要昏厥在这暖香的楼阁之中,哪怕我鼻孔有一个不通气。
我在一片从没见到过的目光里,漫无目的的走到了二楼,看着路过的那么多人,不知道该逮住哪一个套话。
“姑娘……”
我回过头,就看见一个身穿淡藕色连裙,披着鹅黄丝帛的窈窕美人朝我走来,她白的像雪一样,一双汪汪之眸,有些慌乱,又有些悲凉,可这情绪掺合在一起,却成了莫名其妙的妩媚,那样妖艳,又颓废。
和这里每个姑娘的目光都一样,怪不得是我从没见过的目光。
这不是绝望,却是绝望临界点之处,残酷的希望。
“要不要奴家给您喊几个唱曲儿的?”
我看她走过来要做我的生意,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们这谁唱曲儿最好听?”
“江南唱的最好听。”
“谁是江南?”我笑了笑,继续道:“除了曲子,江南还会什么?”
她走到我身边,趴在栏杆上放松下来:“那就是床上功夫了。”
“谁的床上功夫最厉害?”我凑近她,看着她卷翘的睫毛,看她遥远的目光:“太多了。”她回复我之后,就说要给我叫几个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我却拉住了她,把她又拽了回来。
真是美人似杨柳似燕,轻飘飘的,就又飞了回来。
“冰漱会什么?”
她的脸色一下变的凝重起来,那不安的神色,在她白皙的脸庞上,那样的难以捕捉,可她就是在害怕,在战栗。
“你是什么人?”
“我?”我掏出来一贯钱,放进了她衣襟里面:“你的客人,你该知无不答的。”我又亮了亮我身上的装备,她脸更黑了。
“她什么都不会,只是长得好看罢了,铁嘴钢牙!她铁嘴钢牙,不然怎么能说动那个痴情种赎买她?!”
我皱起眉,疑云顿然密布。做这个行业,却只会说话?不会唱歌,也没有功夫,只会耍嘴皮子?
我没有更仔细的想,耳边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下意识的,我就往旁边的包间看去,只看见人影错乱的男男女女,花里胡哨眼花缭乱,在那歌舞升平酒肉形色里,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白的和那眼花缭乱的一切都不搭,他白的那样笔直,那样挺拔。
“一定是下药了!”
我被刚刚那姑娘的一声喊,吓得回头看向她。
就见她神色诡异的笑着:“她一定是给吕爷下药了,她会做迷魂汤,她就是靠这个进的画春楼。”
我看着她慢慢转过身去,趴在栏杆上,双手垂在空中,像萎靡的柳枝,搭在岸边,随时都会坠落到无尽黑暗的水底。
回过头来,我已经走到了包间门口,门大敞着,我就走进去了,诧异的看着手鼓和丝竹之间,暴跳如雷的李忘怀!
我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又是惊喜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的快步来到我身边,那些乐手也都识相的退到一边,给我留出路来。
“你怎么在这啊?”
“师父呢,师父你去哪了?!”
我看着李忘怀,他好像真的在责怪我,真的在紧张,在释然,在后怕,一直到看到我,才喊出来。
我哑口无言,只是看着他,瞬间红起来的眼睛,简直和孩子一样,板着一张脸,强撑着,实际上早就撑不住了。
无法自持,我愿意抱住他,在他要跳崖的时候,在他要束手就擒的时候,在他绝望的时候。
我拍了拍他的背,应该告诉他,只要他相信我,我就一定还会找到他。
“我会一直等师父。”
“什么?”
“师父没找到我,我会一直等下去。”
我心酸的感受着他单薄的身体,倒在我身上一样,完全把他贡献给我一般,拥抱着我。
“那我也一定找到你。”
我是心怀愧疚的,我该知道的,如果我还活着,这世界上一定有个人在找我在等我,如果我死了,也一定有个人要带着我的遗志活下去。
就像长岳和徐少青,就像忘怀和我。
“师父……”李忘怀慢慢推开我,指向我没来得及看清的里屋那一堆人。
其实也没几个,三个小倌,中间是已经神智不清色令智昏级别的逍铃了。
我下巴都要掉地上,算是知道李忘怀在暴跳如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