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午就离开了城池,不敢走正门,担心医馆的人发现,留下感谢的信和钱,就翻墙离开了,正好看见后院马厩还喂着黑烟玲珑。
夜色催更时出了城门,城门处意外的设有士兵关卡,平日里都是城兵设点。我想了套对守城士兵的说辞,说,家里的小妹得了传染病,听闻南方有些巫医的医术了得要去碰运气,很顺利的就放行了。但士兵还是提醒我们,前方边关,不算太平,不建议我们朝南去。说要求医不如向北。
至于为什么不太平,我没有多问,道谢后就启程了。离开时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城叫。
城外一片山林地带,骑着马算是艰难曲折,我问李忘怀道手门在何处,他说在禅山腰平坦地带。
峋川关不太平,它前面是鸟不拉屎的沧山地,后面只有单零零一个道手门,能和谁不太平?
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禅山北面的望都了。
难道峋川也要在乱世里分一杯羹?它地处边关,和银州类似是座山城,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只要望都不做行动,禅山一带的村庄乡镇,还有道手门都可以姓“峋川”,如果被打压,又可以退居盘踞在峋川,隔着陡险的山地,便也难以消灭掉势力。
“师父?”
我抬头看向李忘怀,就见他走在前面回头来,看了看逍铃,又看向我:“师父一路上怎么都不说话,马上就要到禅山了。”
我点了点头,指向前面的破庙,说去过夜。
不能摸黑进山,万一遇见道手门的人,说不定还要惹上麻烦,不如等到白天,还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到时候最好也是绕行。
土地庙里,我还是先拜了拜,至少希望接下来的路,能顺顺利利的,不多求到沧山地的事,只要这段路,有神仙能显灵就行。
逍铃躲在火堆远远的地方缩成一团睡觉,李忘怀也在她旁边守着,于是乎,火堆前只有我一个人在烤火。
“师父,日后,我们要去北方吗?”
“北方哪?”剑上缠着的布条已经有些松了,我解开它又重新一圈一圈的缠上。
“巍州啊,杀冰魅,还是杀肖贼。”
我沉默了。
想起从明口刚离开时,我还嚷嚷着要去巍州,毫无武功可言的我竟然能这样口无遮拦,如今不知道能顶上当初多少个苏念了,反而却没了当初的猖狂了,走到现在,才发觉,如若不是有系统,有我认识的这些“英雄”、npc,我哪里来的主角光环,全靠朋友帮衬,和同行衬托。
真是江湖啊,一刹那是不败传奇,一刹那是跳梁小丑。
“带着她,怎么能去巍州?”
“就是因为铃铃,我们才要杀更多的冰魅啊。”
我没有接话,当初下定决心杀冰魅,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逍铃的死,如今她还在眼前,这就是人常说的前世修的功德吧?死而复生是多么荒谬的奇迹,比起报仇,我反而胆怯起来,我反而想要躲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世道是最无药可救的东西,我想去拼的一口气,一点价值,到底有没有意义?
既然能活着,为什么要赶着送死呢?
可……那样我还能再见到别人吗?
就在这时,我忽然听到远处有来人!我赶紧熄灭了火堆,和逍铃一样缩进了角落里去。
我和李忘怀屏息,被吵醒的逍铃也被我紧紧地捂着嘴。
脚步声越来越近,还伴着时有时无的说话声音,夜色下,我看到几个穿着相似的人带着剑走进来。
“师叔,这火是刚熄灭的。”
其中一个人对为首的人说话,细眉长脸的为首者思考了一下,摆手说:“就这吧,这附近也没有能过夜的地方了。”
几个人窸窸窣窣坐下来,把火重新点燃,刚刚喊师兄那个人又不放心的说:“这生火的人估计还没走远。”
“不要紧,如今边关局势紧张,估计是流民罢了。”
我看他们为首的人根本不当回事,也就舒了口气。又和李忘怀商量好,轮番值夜,不然逍铃若是有异常,更是棘手,到时候连个带棚子的睡觉地方都没了。
“不知道这道手门,办这场采琼会有什么目的。”
长脸男子打坐凝神,慢吞吞地道:“静观其变就好,吴天长已经被杀,他们道手门再没有什么颠倒是非的人,奈何不了我们什么。”
“听说青锋也被吴道请来了。”
青锋?贺兰迎君来了禅山?
“那又如何?”长脸男人轻蔑的冷哼一下,才继续说:“当初我云边庭和道手门的旧怨,他是硬插一脚,若非是他,如今道手门早已姓杜。”
我心中一惊,原来这些人是云边庭的,这个长脸男人,就是当初吴天长要我去杀的杜宸子。
“那师叔怎么还肯赏脸千里迢迢的来,要我说,就不该给他这个面子。”
“莫要这么说,道手门虽然与我们有过过节,但最大的刺头都已经被料理,也是云边庭给青锋的面子,放下过去,才能谋长远。”
谋长远?
“不放下过去,又怎么合作呢?吴道会给咱们下请帖,就该领会其中深意。”
看来,还是在打青锋位置的主意,梦回曾经给我的提示里说过,青锋没有时间轮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么自愿退位,要么前者死后后者角逐。他们是想逼贺兰迎君退位,还是要杀了他呢?
杀贺兰迎君可不容易,至少他剑术在我之上,他未必能胜的了秋风白叶哭,但能在我出招前就杀死我……
他们后来的聊天我也没听太多,睡意袭来,犹如当头一棒,晕过去再醒来就已经是清晨了。
等杜宸子一行人离开后,我们才敢走出庙来,继续赶路。
路上李忘怀还问我,这个杜宸子和那个吴天长,究竟谁更坏一点。
我摇了摇头,他俩算是不分伯仲,吴天长有一心的杀欲,他会那么在意云边庭抹黑他的少主,恐怕这里面还有情感纠结。
吴道下请帖,杜宸子会来,就已经默认了继续合作的可能性很大,这个杜宸子也是满腹鬼胎,只是表面看起来像个正派人物罢了。
我们骑着马过了一道小河,春天里潺潺流水,我一时都没听到身后来人的声音,又或者是因为与来者熟悉,才没有提高警惕。
是长岳。我倒是意外,立刻下了马,看着长岳和燕子两个人站在小河对岸。
不愧是藏刃,出门参加活动比我们这些赶路的人还要简便。
只是没想到……
“藏刃也要参加采琼会?”
长岳和燕子过了河,站在我面前,并没有近前来,更没有回答我的话。
沉默就是默认吧。
他们四只眼睛全在看着我马上的逍铃,我回头看去,就见李忘怀赶紧把逍铃抱下来,站在黑烟的另外一侧,有意无意的躲着长岳。
“师兄是要这辈子都不和我说话了?”我笑着回头来,看向长岳,还有已经瞪着我的燕子。
“念念师……不败剑也是来参加采琼会的?”
我听到燕子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路过,但是藏刃会来,我颇为意外。”
“师兄当上掌门不久,还需要露露脸,正好在采琼会上展示一下风采,有名声传出去不好吗?”
“好啊,当然好。”我笑着揣起手,看燕子又想冲我,又没那么想惹我不高兴的样子,就觉得实在好笑。
“你把剑仙杀了?”
长岳开口说问我,真是一股浓厚的问讯味儿就冲过来,我佯装不在乎的背过身,拉着缰绳跳上马背:“对,他要和我比试,结果颜面尽失想要杀掉我。”我把逍铃扶上来后,回头看向长岳:“别人把剑架在我脖子上,我不该还手吗?”
“那你和那些被逼上藏刃的人有什么区别?”
我听他有意去点我,我就觉得可笑:“区别就在,我从不怕别人逼我。”
“因为你把他们都杀了。”
“没错,要么把我杀了,要么被我杀,这就是逼我的下场。”
“疯了,你疯了……”
“藏刃的剑法本身就是疾风利刃,只藏不露的是你们,不是我,我有那么好的剑法,那就要做点什么。你要当圣人,可惜我不是,我也已经,不是藏刃的人了。”
我转过头刚要驾马离开,却见到杜宸子和一个穿着道手门弟子服的人走过来,他远远的就笑着,八字胡须像是蚯蚓一样趴在他的上嘴唇上方:“不败剑都已经到了山脚,当然要上山了,采琼会上集满大氾江湖民间最上乘的美酒,不败剑也来同我们畅饮呀。”
我看了看皱着眉严肃紧张的李忘怀,回绝道:“我们只是途经此地,还有要事在身,恐怕没这个口福了。”
“不败剑不必担心,今日只是快活,不谈江湖纷争之事,还请不败剑赏脸。”
道手门的弟子作揖请我,这自然是有吴道的准许的。看来连吴天长的死,对他来说也完全不影响,真不知道这个青锋位置,有多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