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贺兰攀有办法弄到风波庭地图类的东西,他还有动机,验证贺兰迎君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活着的话,他就会因为火灾逃出风波庭,也可能逃不出风波庭当场送命。如果是死了,便给了所有说贺兰迎君还活着的人一个,承认贺兰迎君死亡了的理由。
所以火,到底是不是贺兰攀的阴谋呢?
我托着腮,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门外人来人往,今天故庄里原来一直都那么忙活,我想了很久,又听到妙儿说:“前些日子,他还送来了好些名贵药材,兴许人是会转性呢?”
“不骂他了?”
“若是初生牛犊,自然最好。贺兰家没什么人了,这么大的家业,还得靠年轻人,靠姑娘你啊。”
我没晃过来神,却发觉刚刚妙儿说贺兰攀还送来了不少名贵药材?
离开了小院子,我就去了账房,平安无事的到了晚上,一直到席面开始,我实在不安心,在贺兰阅开口之前,我就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我一个人去了风波庭的方向。
门口依旧竹影摇曳,月夜清朗,我刚要走上曲廊,却被孟三叫住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看他没有要和我说笑的意思,敛容屏气,没半点含糊。
“怎么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二楼亮着的灯火,才说话:“我要交给你办一件事。”
“什么?”
我眼看着他把一个戒指放在了我手里:“送去京州,到皇城之下自然能见到陛下。”
他话音刚落,我心沉入海中,这时火光骤然升起,我扭过头看去,只见火蛇瞬间蜿蜒绕过整个阁楼,只是眨眼的功夫,火已经把楼阁吞没了。
孟三和我都愣在原地,风波庭的人开始拼命提水救火,外面的奴才发现走水也都跑来帮忙。
场面越来越混乱,孟三跑到前面去哭天抢地,而客人们,则和我都在风波庭门口站着,看这场大火。
“青姑娘不去救火?”
我扭头看向说话的贺兰攀,冷笑了一声,言:“表少爷为什么不去?”
“这可是火海。”
我不再搭理他,而是继续看着孟三。
太奇怪了,他好像就知道,这场火灾一般,好像知道“贺兰迎君”一定会在这场火灾中死去,所以在火烧起来的前面,把戒指给了我。
他没有说那么多,直接给我了戒指,他对贺兰家的每个人都失望了,他知道贺兰家的年轻人,没有人能继承家主的位置。
以及……我看向角落的妙儿,她似乎比第一次那时平静很多,相反,当拉住我不让我进去救贺兰迎君时,她眼里更多的是惊讶和意外。
难道,他们都知道楼里不是贺兰迎君吗?
我大步走向了妙儿,一把将她拉到了墙后,我抓住她问:“你知道对不对?”
她眼神变了变,然后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问的什么吗你就摇头!”我有些焦灼,因为一个十分不简单的、十分可怕的念头已经浮出了水面。
“姑娘……”
她垂着头,泪水直接滴了下来。
“家主呢?”
“家主在风波庭里。”她的声音颤抖着,悲凉里透着无望,仿佛下一刻这里的一切都要被肢解一样,包括她。
“他不在这对不对?”
妙儿摇摇头:“他在,他不在这,还能在哪呢?”
“妙儿……”我死死的抓住她的肩头,恳求她告诉我真相。
那个绝无可能却最合理最可怕的答案。
“堂簿跟咱们说了,问就是在风波庭养病啊,他明明就在那,他一直都还活着。”
原来他已经死了。
我愣在原地,一直到妙儿哭累了离开,身边擦肩的人越来越少,墙那头的火苗越来越矮,哭声从地上传到天上去,我也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
他已经死了?
风波庭内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奴才家仆跪了一地,客人们唉声叹气,只对着从废墟里扒出来的一个黑乎乎的尸体,老太婆哭着喊可怜的二郎,她们深知平日里躺在床上的,只是个布袋枕头而已。
可是贺兰家的二郎不可怜吗?
“如今家主死了,这么大的家业,不能一日没有主人啊。”
贺兰攀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走到尸体面前,却震惊的大喊:“这不是贺兰迎君,他的戒指呢?!”
跪在旁边的孟三抬起头来,声音低沉嘶哑,似野兽怒吼:“家主早有定夺,自然不会等小人来取!”
我走上前两步,却被妙儿拉住了。
“你也就是个家奴!敢这么和我说话?!家主死了,下面唯一的继承人就是我!”
“堂簿可直接否决,这是贺兰家的规矩!”
“我呸!”贺兰攀丑恶毕露的神态瞬间涌现,他抓着孟三的衣领,瞪着眼珠子大喊:“我忍你太久了!一个家奴整日敢行家主之事!给你做堂簿是贺兰家抬举你!
实话说了吧,这把火,就是老子放的!这个家主位置必须给我!”
听到这话,四下里的人都站不住了,纷纷涌上前去,第一个说话的老人,是贺兰迎君的叔叔,他怒不可遏的斥责,说贺兰攀个不肖子孙,如何也轮不到他,下一瞬间,贺兰攀竟然直接抽出剑来,划开了叔叔的脖子!
贺兰阅目光灼灼,却还是耐着性子平和的言:“孟三儿,戒指到底在哪啊?”
“我不会告诉你的。”孟三冷笑着站起身,看着贺兰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中饱私囊,拿商款填了多少自家的腰包,又坑了多少工人,你丈夫一个赌鬼,多大个家业也要被他败干净!”
其他贺兰迎君的妹妹不敢多语,只有一些男丁敢插话,如今他们知道贺兰攀行凶害人,便一致认为他绝不能是继承人,也就是说,除了他谁都有机会继承贺兰家的一切!
他们摩拳擦掌,虎视眈眈,恨不得把孟三撕碎!
这边妙儿突然推了我一把,又塞给我一封陈旧的书信,让我速速离开,我知道此刻不能拖后腿,就赶紧跑出了风波庭。
身后传来的“在青霓那个小蹄子身上”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回头看去,他们竟然直接把拦在门口的妙儿和两个婆子给冲倒在地,踩着她们的身体就像我奔来!
我来不及多想,一股气跑到了宅子门口,正好有一个三四十岁的家仆拿着两把宝剑,扔给我一把,又把缰绳递给我,让我骑马而去!
似乎一切都还有一个更大的局!
但是我必须把信和戒指连夜送去京州,不然青霓落在他们手里,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离开盘云城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路上实在口渴,就在路边茶摊要了一碗茶,顺便把那封信给看了看。
是贺兰迎君写给孟三的,主要就是让他教我算账,看好贺兰家,如没有后生可托,便把家业尽数交给皇帝。
“余幼时读圣贤,立志成臣,然命途多舛,命数有天,匹夫之辈仍可马革裹尸,血染沙场,我贺兰一族贾世百年,当胜匹夫却不敌匹夫。传家者,理应纯良聪慧,精世礼道,若非然也,此业,失分又何畏乎?余与天子曾效力,举卑命以追破碎之家国,奉家业以慰战后之江山,百废待兴之天下,聊以报国痛,恨死犹如归。”
用家业来补偿乱世国之痛伤,哪怕赴死,也归心似箭。
我把信揣进怀中,这呕心沥血的话语,简直句句都是贺兰迎君的心声,这是他会写出的话,也是他最想做的事。
我骑着马再次上路,临到山前,最终还是遇到了贺兰攀。
他带着的几个杀手,都是遐雨楼的人,这让我太意外,难道贺兰迎君不在了,遐雨楼也是什么饭都吃了吗?
但也不能这么说,他们只认兰吟。
“你们这些外姓人,要死怎么不一起死?孟三已经在风波庭自戕了,你何时了结啊?”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清清楚楚的“自戕”二字犹如锥心!我愤恨不已,拔出剑来就要对打过去,结果却发现这双手竟然不听使唤?!
我忘了,我现在是青霓!
这丫头怎么不学武?!就只会轻功逃命吗?!
这下好了,青霓甚至还不如我当初刚穿越来的时候强不了多少,没有几招,我就趴下了,捂着被踹到的肚子,刚要站起来,贺兰攀却冷笑着走过来,一把夺走了我死死攥在手里的戒指,然后猛然给了我一掌!
我往后止不住的退去,结果一脚失重,我竟然掉下了悬崖!
耳边的风不停的呼啸着,眼前的天空越来越细,我瞬间就看不到了贺兰攀的身影……
怀里的信纷飞出去,飘飞在眼前,我伸手去抓,却抓不到,下一瞬,它就像蝴蝶一样飞的我再也抓不到它。
就像是贺兰迎君,我再也抓不到他了。
他就算是只蝴蝶,也一定是最美的蝴蝶。
我失去了意识,一直到我再次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我已在马背上,但我改变了方向。
没有直接去盘云城,而是改道,去了双云道。
顾名思义,是云华到盘云城的路,但愿可以遇上贺兰攀,杀了他可能不会成功,但我要知道,他究竟要在什么时候点火,为什么孟三和妙儿会知道这个计划。
他们不会是出谋划策的,只会是鱼钩。
然而事与愿违,我没有遇到贺兰攀,但我想起妙儿的话,翠云醉……
再去翠云楼碰碰运气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