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目光

周一早晨的教室比往常嘈杂三倍。叶檀清站在走廊拐角，攥紧了书包带。他能听见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偶尔夹杂着"真的假的"、"两个男生"之类的碎片飘出来。

"怕了？"楚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给他侧脸镀上一层金边。

叶檀清摇摇头，却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昨晚班级群里已经炸开锅——有人拍到了他们在雨中接吻的照片。

"别怕。"楚枫突然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举到胸前，"我们又没做错什么。"

教室门被推开的瞬间，所有声音戛然而止。四十多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叶檀清感觉胃部绞紧，却听见楚枫用全班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借过，挡着我们座位了。"

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李老师推眼镜的频率比平时高了百分之六十，目光第八次扫过他们时，粉笔头突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砸在窃窃私语的体育委员桌上。

"解这道题。"李老师敲敲黑板，却对着全班说，"人生比函数复杂多了，但基本定理都一样——定义域内，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叶檀清偷偷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笑脸推给楚枫。后者在下面加了颗爱心，笔尖透过纸背传来微微的震动。

课间操时他们成了移动的焦点。楚枫坦然迎着所有打量，甚至故意在单杠区做了十个引体向上，背肌在阳光下舒展如鹰。叶檀清躲在树荫下，却看见班花林小雨穿过半个操场走来。

"给。"她递来两瓶冰镇汽水，瓶身上凝着水珠，"热死了这天。"

叶檀清愣住时，她已经转身走开，马尾辫在脑后甩出潇洒的弧度。远处传来几声起哄，林小雨回头竖了个中指："喝你的水吧傻逼！"

午休时的食堂像被按下静音键。他们端着餐盘经过时，方圆三张桌子自动清空。楚枫故意把红烧肉咬得汁水四溅："饿死我了——你尝尝这个？"他把自己的排骨夹给叶檀清，筷子在空气中划出明目张胆的弧线。

后桌突然传来椅子倒地的巨响。体育委员王浩站在他们桌前，晒得黝黑的脸涨成紫红色："你们...你们恶不恶心？"

食堂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空调滴水声。叶檀清感觉血液冲上耳膜，却看见楚枫慢条斯理地擦嘴："比不过你上周偷看女生换衣服。"

"你他妈——"王浩拳头砸在餐桌上，饭盒震得跳起来。叶檀清突然站起身，186cm的个子挡在楚枫前面："李老师来了。"

这个拙劣的谎言居然奏效了。人群作鸟兽散时，楚枫在桌下紧紧握住他发抖的手："小檀清居然会唬人了？"

"他抽屉里真有女生内衣。"叶檀清小声说，"我上周值日看到的。"

楚枫爆发的笑声引来更多侧目，但这次叶檀清也跟着勾起嘴角。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们的餐盘上，油渍呈现出彩虹般的反光。

放学时天空又飘起雨。他们共撑一把伞走到校门口，突然被学生会主席拦住。高三的学长目光复杂地递来一张表格："下月艺术节...你们参不参加情侣对唱？"

楚枫挑眉："不怕我们吓跑观众？"

"评委席有个同性恋权益组织的代表。"学长压低声音，"校长想拿彩虹旗上新闻。"

雨丝在伞面上敲出细密的鼓点。叶檀清看着报名表上"参赛者关系"一栏，楚枫已经龙飞凤舞地写下："同桌关系（他单方面暗恋我两年）"。

"胡说！"叶檀清抢过笔在后面补上，"明明是他先表白的！"

学长笑着摇摇头走开了。他们站在雨中看着对方，突然同时笑出声来。楚枫的睫毛沾着雨珠，在路灯下像撒了金粉："回家？"

"嗯。"叶檀清主动牵住他的手，这次没有松开。

公交车上人挤人，他们站在后门附近摇摇晃晃。某个急刹车时，楚枫突然贴近他耳边："其实王浩说得对。"

"什么？"

"是挺恶心的。"楚枫的呼吸烫得他耳垂发麻，"一想到你就恶心——恶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恶心得这里..."他拉着叶檀清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天天疼。"

叶檀清透过校服感受到剧烈的心跳。雨水从发梢滴落，在相贴的掌心里汇成小小的暖流。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修剪阳台上的绿萝。叶檀清犹豫着停在玄关："妈，我今天..."

"雏菊要换水了。"母亲头也不回地说，"再加点阿司匹林，能开久些。"

叶檀清愣在原地。窗台上的玻璃瓶里，白色雏菊在雨夜中静静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