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蓝色冰晶悬在嘉德罗斯胸口,像一粒凝固的星子。
腐尸守卫们撞在突然出现的结界上,发出骨头碎裂的闷响。透明屏障上流淌着银色叶脉纹路,那些纹路沿着嘉德罗斯的伤口钻进皮肤,在他胸口织成半透明的茧。他能感觉到蒙特祖玛的气息顺着血管爬上来,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渗进冻土。
"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契约。"嘉德罗斯低头看着胸口跳动的银光,左腕暗蚀印记突然灼热发烫。黑色纹路顺着小臂疯狂蔓延,却在触及银脉纹时发出滋滋声响,像烧红的烙铁碰上冷水。
腐尸守卫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三只体型最大的守卫叠在一起,像座移动的肉山,用腐臭的胸腔撞击结界。屏障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银色光纹忽明忽灭,明显撑不了多久。
嘉德罗斯咬紧牙关,拖着剧痛的身体向石室中央挪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体内两股力量在拼命撕扯——金纹想净化暗蚀,暗蚀想吞噬金纹,而新出现的银脉纹则在中间疯狂织网,试图将水火不容的东西强行拧在一起。
"操。"他低骂出声,指尖终于碰到了悬浮的太阳之泪。
温暖的金色光芒顺着指尖炸开,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暗蚀印记发出凄厉的尖啸,像被烫到的野兽般疯狂退缩。嘉德罗斯感觉像吞下了一团融化的岩浆,每一寸骨骼都在烧得噼啪作响,却又奇异地不痛了。
就在金纹即将完全吞噬暗蚀的瞬间,左腕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黑色潮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反噬回来,顺着血管逆流而上,转眼间缠住了太阳之泪的金色光芒。两种力量在嘉德罗斯体内炸开,形成恐怖的漩涡。他看见自己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游走,金与黑的纹路像两条毒蛇互相撕咬,而银脉纹织成的网正在被绞碎。
"蒙特祖玛!"嘉德罗斯痛得跪倒在地,圣剑撑着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胸口突然传来微弱的悸动。银蓝色光团挣脱暗蚀的束缚,在他心口缓缓旋转,散发出清凉的气息。那些即将碎裂的银脉纹突然重新亮起,顺着血液流淌的方向快速编织,在金纹与暗蚀之间架起银色的桥。
"别抗...顺着它..."
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带着血沫的喘息。嘉德罗斯猛地抬头,看见蒙特祖玛的半透明身影正浮在面前,银发垂落的方向恰好是他流血的伤口。她的手指轻轻穿过他的胸口,那里正在形成银金黑三色交织的漩涡。
"引导...不是压制..."她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地钻进脑海,"圣空族的毁灭...印加族的消逝...根源都一样..."
暗蚀突然发出愤怒的嘶吼。黑色能量放弃与金纹对抗,转而疯狂攻击银脉纹织成的桥梁。蒙特祖玛的身影剧烈晃动,长发开始化作光粒消散。她抬手按住嘉德罗斯的后心,银色光纹顺着接触点疯狂涌入他体内。
"暗蚀不是...敌人..."她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是钥匙...平衡...才能..."
嘉德罗斯突然明白过来。他不再试图用金纹净化暗蚀,而是引导银脉纹缠上那团黑色能量。就像驯兽师用铁链牵制猛兽,既不能勒死它,也不能让它挣脱——要的就是这种紧绷的制衡。
三种力量在他体内形成诡异的平衡。金纹的金光、暗蚀的黑气、银脉的蓝光在皮肤下缓缓旋转,像一枚不断流动的三色太极图。胸口的太阳之泪碎片开始透明化,化作金色液体渗进血管,与三色能量融合在一起。
石室突然剧烈摇晃。水晶棺椁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棺盖正在缓缓移动。嘉德罗斯看见蒙特祖玛的虚影转向棺椁,眼神里充满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悲伤,还有一丝无奈的释然。
"睡吧...母亲..."她轻声说着,转身伸手触碰嘉德罗斯的脸颊。
冰冷的指尖穿过他的皮肤,却带来真实的刺痛。嘉德罗斯突然想起初遇那天,她站在神庙台阶上,银灰色睫毛上落着雪沫,翡翠色眼眸里盛着比圣山积雪更冷的光。那时候他以为她是冰雕成的,碰一下就会碎。
现在她真的碎了,化作漫天银蓝色光点钻进他的胸口。
"活下去..."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空气里,光团彻底融入嘉德罗斯体内,在心口形成稳定跳动的光球,像第二颗心脏。
腐尸守卫突然陷入混乱。它们不再攻击结界,转而疯狂地撞向水晶棺椁。最前面的几只守卫甚至开始自相残杀,黑色血液溅在棺盖上,被银脉纹吸收得一干二净。
嘉德罗斯握紧圣剑站起身。体内三种力量达成微妙平衡,带来前所未有的充沛感,却也像背着三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他看向石室角落——那里果然出现了一条隐蔽通道,入口处闪烁着与他胸口相同的银蓝色微光。
"等着。"他摸了摸心口跳动的光球,转身冲向通道。
刚跑两步,身后传来惊人的巨响。嘉德罗斯回头,看见水晶棺椁的盖子完全打开了。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黑色肉质组织,无数银脉纹在肉团表面游走,像给怪物盖上的封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团肉中央嵌着一张女人的脸,长得与蒙特祖玛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睛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下不断渗出黑色汁液的窟窿。
腐尸守卫们前赴后继地跳进棺椁,被黑色肉团瞬间吞噬。每吞噬一只守卫,肉团就膨胀一分,银脉纹也随之亮起又暗淡。
嘉德罗斯瞳孔骤缩。他看见了肉团深处包裹的东西——数以百计的菱形暗蚀碎片,每一片都在跳动,像被困在琥珀里的心脏。
"妈的。"他转身冲进通道,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通道比想象中长很多,墙壁上刻满了奇怪的壁画。嘉德罗斯一边跑一边快速扫过——上面画着印加族人将黑色碎片植入心脏,然后获得操控银脉纹的力量;画着他们与圣空族人交战,银脉纹与金纹碰撞产生毁灭性爆炸;最后画着一个银发女人将自己关进水晶棺椁,周围散落着暗蚀碎片。
通道尽头突然开阔起来,冷风夹着水声扑面而来。嘉德罗斯冲出洞口,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下方是深不见底的地底湖,湖水泛着诡异的荧光蓝,无数银色光带在水中缓缓流动,像活着的星河。
对面悬崖上隐约可见建筑物的轮廓,在湖光映照下闪着金属光泽。最显眼的是一座高耸的尖塔,塔顶似乎镶嵌着另一块太阳之泪碎片,散发着微弱的金光。
"找到你了。"嘉德罗斯低声说,胸口光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他低头,看见自己倒映在湖面上的影子——左半边脸覆盖着金色纹路,右半边蔓延着黑色暗蚀,唯有眉心处亮着一点银蓝微光,像第三只眼睛。
地底湖突然掀起巨浪。一只覆盖着银脉纹的巨大触手破水而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抽向嘉德罗斯。他跳起躲避的瞬间,看见湖底深处有个庞大的阴影正在苏醒,无数发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盯着岸边的不速之客。
嘉德罗斯握紧圣剑,体内三种力量同时响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战斗现在才要打响——为了找回蒙特祖玛,为了弄清楚两族被掩盖的真相,也为了扼住那些把人命当棋子的混蛋的喉咙。
"来吧。"他迎着扑面而来的腥风咧嘴笑了,露出染血的牙齿,"让我看看这湖底还藏着什么好东西。"
剑光划破黑暗,金色火焰照亮他半边燃烧的脸。暗蚀在右手臂上疯狂游走,发出兴奋的嘶鸣。胸口银蓝光球稳定跳动,像黑暗中永不熄灭的指南针,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也连接着某个还未完全消逝的灵魂。
地底湖的巨浪吞噬了悬崖,荧光蓝的水花溅在嘉德罗斯脸上,冰冷刺骨。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因为体内有比岩浆更热的东西在燃烧——那是怒火,是希望,是和那个银发女人未完待续的契约。
\[未完待续\]剑刃刺入触手的刹那,嘉德罗斯听见冰层破裂般的脆响。银脉纹缠绕的肉质表面绽开金色火花,暗蚀在伤口处凝成黑雾獠牙疯狂啃噬。他借着反作用力后空翻,赤脚落在湿漉漉的岩石上,溅起的荧光湖水顺着小腿流进靴筒,冻得他肌肉发颤。
胸口光球突然发烫。
嘉德罗斯低头看见银蓝光晕里浮出细小文字,那是印加族古老的咒文——与水晶棺椁内壁的刻痕一模一样。他还没来得及辨识,整座悬崖突然剧烈震颤,无数砾石顺着岩壁滚落,在湖面上砸出一圈圈荧光涟漪。
"吼——"
巨兽的嘶吼从湖底传来,带着水压强生的沉闷威压。原本分散的发光眼睛骤然聚集,在黑暗中组成巨大的瞳孔,正直勾勾盯着悬崖上的渺小身影。嘉德罗斯握紧圣剑转身就跑,身后轰然巨响,第二根触手破水而出,这次带着倒刺的吸盘直接将半个悬崖面掀飞。
碎石如暴雨般砸落。他弓着身子在狭窄的岩架上疾奔,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混着水声。体内三种力量突然失衡,金纹被某种未知频率压制,暗蚀却兴奋地在血管里乱窜,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操!"嘉德罗斯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上。左手按在发烫的暗蚀印记上,指缝间渗出黑色雾气。那些雾气接触到空气便凝结成小蛇形状,扭曲着爬向湖面,随即被一道银光烧成灰烬——胸口光球正释放出细线般的银脉纹,精准地捆住每一缕失控的暗蚀。
湖底阴影突然上浮,带起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嘉德罗斯抬头看见巨兽的轮廓:形似章鱼却覆盖着鳞甲,数百根触手在水中舒展,每根触手上都嵌着蒙特祖玛族人的面孔,那些银灰色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翡翠色眼睛空洞地望着他,嘴巴无声开合。
最中央的触手顶端坐着个女人。银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皮肤上,银脉纹从她心口蔓延到四肢,在荧光照射下像蛛网般密集。她长得与棺椁里的无眼女尸一模一样,却有着完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左瞳金右瞳黑,正转动着打量他胸口的光球。
"找到了。"女人开口时,所有触手上的面孔同时说话,声音层层叠叠如同合唱团,"平衡者。"
嘉德罗斯感觉血液在刹那间凝固。女人缓缓抬手,湖水里的银脉纹突然暴起,像活过来的藤蔓缠上他的脚踝。冰冷触感顺着皮肤钻入血管,与胸口光球产生剧烈共鸣,疼痛让他几乎握不住圣剑。
"放开我!"金纹骤然爆发,将银脉纹烧成灰烬。嘉德罗斯趁机向前翻滚,躲开横扫而来的触手。圣剑插进岩缝支撑身体时,他看见女人心口的银脉纹正在跳动,那里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此刻却嵌着半块菱形暗蚀碎片,与他左腕的印记同源。
女人轻笑出声,垂落的发丝间闪过银蓝色微光。那些被砍断的触手 stump 突然涌出银色液体,在水中重组为小一号的人形怪物,它们有着蒙特祖玛的面孔,却长着章鱼的触手,嘶吼着爬上岩壁朝他扑来。
暗蚀突然在体内疯狂躁动。
嘉德罗斯咬碎牙才没让黑气冲出喉咙,左手不受控制地扬起,指尖竟凝结出暗蚀能量球。他惊恐地发现怪物们在靠近时纷纷减速,那些蒙特祖玛面孔上露出恐惧神情,仿佛他才是更可怕的存在。
"看见没?"女人的声音温柔如情人低语,却让他脊背发凉,"你们本就是同类。圣空族的金色火焰,不过是囚禁暗蚀的牢笼。"
胸口光球猛地收紧,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无数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印加族祭司将暗蚀碎片植入新生儿心口;圣空星王用金纹给年幼的他烙印;蒙特祖玛跪在祭坛前,银发垂落遮住半张脸,手中匕首正刺向自己的心口...
"啊——!"回忆被剧痛切断,嘉德罗斯发现自己正被银脉纹吊在半空。女人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异色瞳孔里倒映着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嘴角勾起诡异的微笑。
"印加族用血脉喂养暗蚀,圣空族用力量压制暗蚀,"她指尖划过他胸口光球,银丝瞬间缠绕上来,"却没人发现,它只是想要...一个容器。"
暗蚀印记突然挣脱银脉纹束缚,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爬上他的脖颈。嘉德罗斯看见自己的倒影出现在女人瞳孔里:半张脸覆盖着黑色纹路,右瞳变成纯正的暗蚀黑,而胸口光球的银蓝光晕正在迅速暗淡。
女人俯身在他耳边,气息甜腻如腐烂的花蜜:
"把它给我,我就让你的小情人回来。"
触手猛地收紧,嘉德罗斯感觉肋骨咯吱作响。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光球突然爆发出刺眼光芒——无数银蓝色碎片从光团中飞出,在空中组成蒙特祖玛半透明的身影。这一次她不再虚幻,银灰色睫毛上的水珠清晰可见,翡翠色眼眸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不准碰他。"
蒙特祖玛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地底湖瞬间安静。她抬手按住女人眉心,银脉纹如潮水般从她掌心涌出,那些原本攻击嘉德罗斯的怪物突然停滞,转头攻向自己的母体。
女人发出刺耳尖叫,异色瞳孔因愤怒而扩张:"叛徒!你忘了印加族的誓言吗?"
"我只记得守护者的职责。"蒙特祖玛低头看向嘉德罗斯,眼神软化的瞬间,胸口光球突然噼啪作响,"快...走..."
她的身影开始透明,显然强行显现消耗了太多力量。嘉德罗斯喉咙发紧,暗蚀与金纹同时响应他的情绪,三色能量在体内轰然炸开。银脉纹束缚应声而碎,他在坠落的瞬间抓住蒙特祖玛即将消散的手——冰冷触感中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暖,像初遇那天她指尖的雪花。
"一起走。"嘉德罗斯低吼着将她揽入怀中,圣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湖底传来震天怒吼,女人化身的巨兽掀起滔天巨浪。在被荧光蓝吞噬的最后一刻,嘉德罗斯看见蒙特祖玛的唇边绽开微笑,银蓝色光点从她破碎的身影中飞出,全部融入他胸口的光球。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再次恢复意识时,嘉德罗斯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石地上。胸口光球稳定跳动,左腕暗蚀印记变回暗紫色,金纹在皮肤下游走,三者达成了前所未有的平衡。他撑起身体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一间六边形石室,墙壁刻满运行中的银脉纹,中央石台上静静躺着另一件东西——
太阳之泪的最后一块碎片。
而在石室角落,蜷缩着个熟悉的身影。银灰色长发铺散在地上,沾满尘土的脸颊苍白如纸,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祖玛!"
嘉德罗斯跌跌撞撞冲过去,手指颤抖地抚上她冰凉的脸颊。女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那是纯粹的翡翠色,不再有银脉纹的痕迹,却也不再认识他。
"你是谁?"
她的声音带着初醒的迷茫,抬手按住他的手腕。就在皮肤接触的刹那,嘉德罗斯左腕暗蚀印记突然亮起红光,石室墙壁的银脉纹同时发出尖啸,中央石台上的太阳之泪碎片凌空飞起,在他们头顶组成完整的菱形,散发出刺目金光。
嘉德罗斯突然明白了女人的话。
所谓平衡,根本不是共存。
而是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