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绍拢突然拍手叫停自由活动时，左航正用篮球衣下摆擦汗，露出一截腰腹。"男女分开，接力赛！"班主任的哨子挂在荧光绿背心上晃荡，"女生输了抄《滕王阁序》，男生输了扫一周厕所！"
季沐白被林小雨推到女生队尾，手心里突然被塞了根草莓味棒棒糖——是左航刚才假装系鞋带时偷偷放她兜里的，糖纸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
"最后一棒压力大啊。"于绍拢背着手踱步，皮鞋尖踢起一小簇橡胶颗粒，"季沐白，你..."
左航"她八百米年级第三。"
左航突然在男生堆里喊，声音清亮得压过哄笑。
发令枪响时香樟树抖落几片叶子。
欢呼声与倒彩声炸开，左航不知何时挤到了跑道内侧，胳膊上还戴着可笑的"纪律委员"袖章。
左航"白大侠——"
他双手拢在嘴边喊她初中时的绰号，
左航"赢了请你吃..."
风吞掉了后半句。第三棒的林小雨踉跄着交棒时，季沐白已经冲出去。她扎高的马尾在脑后甩出弧线，像匹脱缰的小马驹。
世界缩成一条鲜红的跑道。
季沐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压过风声，能看见终点处于绍拢挥舞的荧光绿袖子
。但在所有模糊的色块里，左航的身影格外清晰——他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终点线旁边，校服外套像旗帜似的哗啦作响。
"超他！超他！"男生们突然集体倒戈。原来落后半圈的男生队最后一棒竟是戴着眼镜的学霸王睿，此刻他眼镜歪在一边，跑姿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季沐白在最后十米闭上了眼睛。
撞线的瞬间，她听见橡胶颗粒在鞋底炸开的声响。
惯性让她继续往前冲了三四步，直到撞进某个带着柠檬沐浴露味道的怀抱。
左航的锁骨硌得她额头生疼，但更疼的是他胸口别着的校牌——金属边角在她鼻梁上刮出红痕。
左航"投怀送抱啊？"
左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胸腔震动顺着相贴的皮肤传来。他校服第二颗纽扣蹭在她脸颊边，上面有道她去年用美工刀刻的细小划痕。
整个操场突然安静了一秒。
"噢——！"
起哄声像烟花般炸开。林小雨带头吹口哨，王睿把校服卷成喇叭状大喊"百年好合"，就连于绍拢都推着眼镜偷笑。季沐白慌忙后退时踩到自己的鞋带，左航一把拽住她手腕——
左航"裁判。"
他转身对于绍拢举起两人交握的手，
左航"这算犯规吗？"
班主任的哨子掉在地上。
夕阳沉到教学楼后面时，惩罚开始了。
季沐白"刚才想说什么？"
季沐白戳了戳他发红的耳尖，
季沐白"赢了请我吃什么？"
左航突然把系好的鞋带打了个死结。他抬头时，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微微发颤：
左航"...草莓蛋糕。
"他喉结滚动一下，
左航"我妈烤的。"
季沐白想起那个总在家长会偷拍她的优雅女士。上周她收到左航妈妈手作的曲奇，每块都做成小剑形状，糖霜写着"给勇敢的女孩"。
季沐白"成交。"
她掰开棒棒糖塞进左航嘴里，
季沐白"但你要负责搞定王睿。"
不远处，眼镜男生正举着扫把当麦克风，用《婚礼进行曲》的调子高唱："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于绍拢吹哨集合时，左航突然压低声音：
左航"其实..."
季沐白"嗯？"
左航"我骗你的。"
他舌尖顶着棒棒糖，右脸鼓起一个小包，
左航"我妈根本不会烤蛋糕。"
季沐白抢过糖纸拍在他脸上：
季沐白"那罚你去小卖部买——"
左航"买什么？"
左航抓住她手腕，拇指按在跳动的脉搏上。
暮色突然变得很稠，远处王睿跑调的歌声混着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响。
季沐白看见左航校牌上的自己——小小的证件照倒映在他胸口，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
季沐白"买..."
她突然抽回手，
季沐白"买十个拖把赔给于老师！"
左航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香樟树上栖息的麻雀。它们扑棱棱飞向渐暗的天空，像一串被风吹散的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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