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笔灰在投影仪的光柱里浮沉。
季沐白转着笔，看左航歪歪扭扭地在黑板上写下「解法三」，粉笔在他指尖断成两截，前排几个女生偷偷笑起来。
于绍拢抱着手臂靠在讲台边，眼镜片上反射着复杂的几何图形。
左航"其实这道题根本不用辅助线。"
左航用沾满粉笔灰的手挠了挠后脑勺，那撮永远压不平的头发在投影下像株倔强的蒲公英，
左航"我们换个角度想..."
季沐白突然坐直了身子。
草稿纸上还留着她的解题痕迹。
半小时前这道立体几何难住了全班，她画了三条辅助线仍卡在二面角证明。
而现在左航正用粉笔点着那个折磨人的三棱锥，动作随意得像在指认篮球场上的对手。
左航"把坐标系建在这里。"
他在图形外画了个歪斜的Z轴，粉笔与黑板摩擦出刺耳声响，
左航"然后直接——"
季沐白的自动笔啪嗒掉在桌上。
思路像烟花般炸开的瞬间，她看见左航转过头。
投影仪的蓝光给他侧脸镀了层冷色调，但眼睛却亮得出奇。
左航"设点P坐标时要注意..."
左航突然走下讲台，粉笔头精准抛进季沐白笔袋里。
于绍拢突然清了清嗓子。
"左航的野路子。"班主任敲了敲黑板上那个扭曲的坐标系，"考试时写规范解法。"但他转身擦黑板时，季沐白分明看见他嘴角抽了抽——那是于绍拢憋笑时的标志性表情。
左航溜回座位的路上，顺手往她桌上丢了块橡皮。橡皮上用钢笔画了只戴眼镜的河马，旁边写着「于老师の理想型坐标轴」。
季沐白差点咬到舌头才忍住笑，低头发现橡皮背面还有行小字：“晚自习下课等我”
下课铃响前十分钟，季沐白已经用左航的方法解出了一道同类题。
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那些曾经狰狞的几何体突然变得温顺。她偷瞄右前方——左航正用课本挡着脸打哈欠，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他草稿纸上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剑招分解图，却在角落认真誊抄了她早上提到的《赤壁赋》名句：“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字丑得令人发指，但笔画很用力。
晚风掀起窗帘一角。
季沐白突然想起去年夏令营的雨夜，左航也是这样蹲在图书馆角落，用她看不懂的拓扑学方法解开了天文社的灯谜。
当时他头发还滴着水，T恤后背湿漉漉地贴着脊梁骨，但眼睛亮得像此刻黑板上的坐标系。
"所以关键在于转换视角。"于绍拢总结道，粉笔灰簌簌落在西装领口，"就像某些同学..."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左航，"虽然路子野，但思维活。"
下课铃炸响的瞬间，左航突然回头。他指了指季沐白桌上那本书，又指了指窗外——暮色中，香樟树下有个荧光绿的身影正鬼鬼祟祟捧着什么。
于绍拢在偷吃他们上供的草莓蛋糕。
走廊灯光次第亮起。
季沐白收拾书包时，发现草稿纸边缘多了行陌生字迹。公式般工整地写着：
假设：季沐白笑容=1
左航心跳速率=60(1+e^t)次/分
求证：当t→∞时，坐标系终将重合。
她啪地合上笔记本，却听见身后传来篮球落地的声响。左航单肩挂着书包，用脚尖把滚过来的篮球踢回给体育委员：
左航"明天见。"
这话是对全班说的，眼睛却看着她。
月光从楼梯间的窗户漏进来，把他的影子拉长到季沐白脚边。两个影子之间那道缝隙，刚好能塞下一本翻开的数学书，或者一句没能说出口的“我懂你”。
.
.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