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结束的铃声像一把钝剪刀，咔嚓剪断了教室里此起彼伏的背书声。季沐白揉了揉发酸的后颈，英语单词在视网膜上糊成灰色的残影。
晨光透过纱帘漫进教室，在课桌上铺了层毛茸茸的金色。她枕着手臂趴下去时，听见前排林小雨正和王睿争论奶茶口味
——"白桃味才是王道！"
"阿萨姆永远的神！"——
声音渐渐变得很远，像隔着一层温热的牛奶。
左航从后门溜进来时，手里攥着的阿萨姆还冒着寒气。
小卖部冰箱刚取出的白桃味阿萨姆，表面凝着细密的水珠，在他掌心留下蜿蜒的水痕。他放轻脚步穿过过道，鞋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响。
路过王睿座位时，那家伙正用课本挡着脸啃肉包，油乎乎的手指指了指季沐白的方向，挤眉弄眼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季沐白睡着了。
她侧脸压在摊开的英语课本上，睫毛在晨光里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左航注意到她右手还虚握着笔，指尖沾着一点蓝色墨水——是刚才早读时强撑着眼皮记笔记留下的。
阿萨姆被轻轻放在桌角。
左航蹲下来，让视线与季沐白的睡脸平齐。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太阳穴附近的一颗小痣，藏在碎发后面，像铅笔轻轻点上去的。
他想起上周天文社借的望远镜，木星表面也有这样温柔的斑痕。
"左航！"教室后门突然传来于绍拢的吼声，"交数学作业！"
季沐白的眉头无意识皱了一下。左航迅速脱下校服外套，动作轻得像扑蝴蝶，把衣服罩在她头上。
阳光被隔绝在外，季沐白在朦胧的黑暗中咂了咂嘴，呼吸重新变得绵长。
回到座位时，季沐白已经换了个姿势。
校服滑落半边，露出她压出红印的侧脸。左航发现她左手垂在桌边，手腕内侧有道浅浅的圆珠笔划痕——是昨天解几何题时太用力留下的。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在距离皮肤一厘米处虚虚描摹那道痕迹，像在复刻某个复杂的数学符号。
季沐白"左航。"
季沐白突然含糊地嘟囔。
他触电般缩回手，差点碰倒那瓶奶茶。但季沐白并没有醒，只是在梦里皱了皱鼻子，像嗅到了白桃的甜香。
左航松了口气，用笔袋压住被风吹动的试卷，又摸出便利贴潦草地画了只打瞌睡的猫——和她笔袋上的挂坠一模一样。
第一节课预备铃响起时，季沐白终于动了动。
她迷迷糊糊掀开校服，额前的碎发翘起一撮。左航立刻装作认真预习的样子，物理书倒扣在桌上都没发现。
季沐白"......奶茶？"
季沐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绵软。
左航转着笔假装思考：
左航"可能是田螺姑娘放的。"
季沐白拿起冰凉的阿萨姆，发现底部贴着便利贴。上面画着坐标系，原点位置标着颗小星星，旁边写着：「补眠充足才能解更难的题——PS.今天英语听写我靠你了」
阳光完全漫过了半个教室。
季沐白拧开瓶盖，白桃的香气立刻涌出来。
她偷瞄身旁假装背单词的左航——他耳尖红得几乎透明，晨光里能看见细小的绒毛。英语书拿倒了，"WELCOME"变成了"EMOCLEW"。
季沐白"喂。"
她踢了踢左航的球鞋，
季沐白"下次直接叫醒我。"
左航转过来，眼睛里盛着整个早晨的阳光：
左航"那我的阿萨姆贿赂不是白费了？"
季沐白突然把冰凉的瓶子贴在他脸上。左航夸张地倒吸冷气，却伸手稳住底部怕她洒出来。
两人的手指在冷凝水上短暂相触，像两种解题思路在纸上交汇，擦出微妙的火花。
窗外，于绍拢抱着教案匆匆走过。班主任瞥见教室里少年少女发亮的眼睛，把原本要催交的作业清单又塞回了口袋。
晨风掀起窗帘，白桃味的香气混着墨香，在九月的阳光里静静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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