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暮色四合,季家的灯光在渐浓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
季沐白房间的门紧闭着,书桌上的台灯是唯一的光源,照亮了摊开的物理错题本和密密麻麻的笔记。
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半。
季沐白强迫自己盯着那道关于摩擦力的综合题,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笔杆。
公式在脑海里打转,却怎么也拼凑不出清晰的解题思路。父亲季明远傍晚时分的“关心”还回荡在耳边:“沐白,压力别太大,正常发挥就行。”
他说得轻松,仿佛高考只是一次普通的月考,仿佛他从未缺席过她人生中那些需要父亲在场的艰难时刻。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题目。
窗外传来邻居家模糊的电视声,更衬得家里一片死寂。这种寂静并不让人安心,反而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心头。晚饭时父母之间那种刻意的、带着疏离的客气,比争吵更让她坐立不安。
她知道,这只是假象。
季沐白“F = μN…”
她低声默念,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无意义的线条。下午校服上同学们温暖的签名,左航那句“愿做你永远的港湾”,此刻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隔,难以真正驱散心底深处的不安。
她忍不住竖起耳朵,捕捉门外任何细微的声响——脚步声、杯碟轻碰声、电视机换台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
突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客厅方向隐约传来,像是重物被掼在桌面上。
季沐白握笔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来了。她闭了闭眼,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冰冷的错题本上。
她拼命集中精神,试图用那些冰冷的物理符号筑起一道墙,隔绝即将到来的风暴。
“季明远,你什么意思?”
母亲林月华的声音穿透了门板,压抑着怒火,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扎进季沐白的耳膜。那刻意压低的音量,反而比嘶吼更显尖锐。
“我什么意思?我放下那边那么重要的事情赶回来,不就是为了陪女儿高考吗?你还要我怎样?”
父亲季明远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被误解的烦躁和一种理直气壮的疲惫。
“放下重要的事情?”
林月华的冷笑声清晰可闻,“季明远,你扪心自问,女儿从小到大,哪一次‘重要的事情’能比得上你那些‘重要’的项目?初三家长会你在哪?她高烧四十度住院你在哪?她保送面试那天你又在哪?现在,离高考还有几天了,你突然想起来要当个好父亲了?你这种‘临时抱佛脚’的关心,不觉得太廉价了吗?”
每一个质问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季沐白的心上。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委屈、被习惯性压抑的失望,此刻被母亲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空气里,让她无处遁形。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身体的疼痛转移内心的翻江倒海。
“林月华!你够了!”
季明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戳中痛处的恼羞成怒,
“过去的事情翻来覆去有意思吗?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我承认我以前工作忙,忽略了家庭,但我现在在弥补!你非要揪着过去不放,把家里的气氛搞得这么僵,让女儿怎么安心备考?”
“我搞得气氛僵?”
林月华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是谁一声不响消失三周?季明远,你所谓的弥补就是回来吃顿饭,说几句轻飘飘的‘别紧张’?你知不知道沐白需要的是什么?是陪伴!是安全感!不是你这突如其来的、让她不知所措的‘恩赐’!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回来,反而让她更紧张了!她今天早上连你做的早饭都没吃就跑了,你看不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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