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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坠雪

浮生烬:琉璃错

大楚永徽十七年,冬至。

雕花拔步床上,苏绾绾猛然睁开眼睛,喉间涌上一阵腥甜。帐外风雪呼啸,铜漏滴答声里,丫鬟春桃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来:“姑娘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主苏绾绾,是侯府庶女,生母早逝,因生得一副与长姐苏明珠相似的容貌,被侯府用来替代嫡女嫁给病入膏肓的定北王冲喜。三日前拜堂时,新郎萧承煜突然吐血昏迷,侯府为撇清责任,竟买通稳婆,在她的喜服里缝了浸过朱砂的内衬,诬陷她蓄意谋害王爷。

“姑娘,王爷派了崔公公来……” 春桃的声音突然哽咽,“说要带您去冷宫守着……”

话音未落,雕花木门 “砰” 地被推开,青灰色的宫装男子捧着明黄圣旨跨入门槛,尖细的嗓音像一把生锈的刀:“苏侧妃接旨 —— 定北王府容不得蛇蝎妇人,着令移居寒月宫,非召不得出。”

寒月宫,是定北王府最偏僻的院落,此刻正值深冬,房内连碳盆都没有,窗纸被风雪撕得哗哗作响。苏绾绾裹紧单薄的夹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茧 —— 作为现代脑科医生,她习惯了手术室的恒温,却在这具十四五岁的身体里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更冷的,是心底的荒凉。原主被灌下毒药前的绝望,像一根细针扎在她的太阳穴,让她清晰地 “看” 见了这个世界的真相:萧承煜,那个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定北王,其实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而原主,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弃子。

“哐当”——

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惊碎思绪,穿着玄色裘袍的男子在侍卫簇拥下踏入院落。雪光映得他眉目如霜,腰间玉佩刻着的蟠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苏绾绾认得这玉佩,是今早她被拖出新房时,萧承煜随手扔在她脚边的。

“王爷安好。” 她强撑着起身,却因体虚踉跄半步。

萧承煜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喉间滚过一声冷笑:“苏明珠,你装什么柔弱?” 他逼近两步,墨玉般的瞳孔里翻涌着刺骨寒意,“我派去侯府的暗卫说,你昨日还在闺房与沈砚之私通书信。”

私通书信?苏绾绾怔住。沈砚之是原主的青梅竹马,可她穿越而来不过三日,哪里来得及?话未出口,萧承煜突然抽出腰间软剑,剑尖挑起她的下巴:“别以为换了张脸,本王就认不出你。”

剧痛从下巴传来,苏绾绾这才惊觉,原主与苏明珠竟有七分相似。萧承煜盯着她眼底的错愕,心中冷笑 —— 当年他母妃被毒杀时,案发现场的香炉里,正是苏明珠最爱的沉水香。

“王爷误会了,我是……”

“住口!” 萧承煜甩袖转身,声音比风雪更冷,“从今日起,你便在这寒月宫自生自灭。若再让本王听见半句谣言,” 他顿住脚步,侧脸在月光下如同雕刻,“侯府满门,陪葬。”

铁门 “咣当” 合上的瞬间,苏绾绾跌坐在地。掌心被碎瓷片划破,鲜血滴在青砖上,像极了原主咽气前咳在帕子上的血渍。她忽然想起现代医院的太平间,也是这样的冷,这样的静,只不过那时她穿的是白大褂,而现在,穿的是浸满药味的素纱襦裙。

更远处,风雪中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萧承煜策马穿过长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剑柄上的刻痕 —— 那是母妃临终前抓出的血痕。他知道苏绾绾不是苏明珠,可这张脸,总让他想起那年雪夜,想起母妃倒下时,案头未燃尽的沉水香。

寒月宫里,苏绾绾借着月光,在墙角发现了原主藏的药瓶。瓶身刻着 “牵机散” 三个字,正是她被灌下的毒药。现代医学知识告诉她,这毒可致中枢神经麻痹,却因原主濒死时的强烈执念,给了她穿越的契机。

“春桃,去烧些热水。” 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再找些艾草和薄荷,越多越好。”

丫鬟怔住:“姑娘,这寒月宫连碳都没有……”

“去库房偷。” 苏绾绾打断她,目光落在青砖缝里的积雪,“若被发现,便说是我逼你。”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雪:“反正,他们本就盼着我死。”

子夜时分,春桃抱着半捆艾草归来,浑身落满雪粒。苏绾绾将艾草铺在炕上,借着月光,用碎瓷片在青砖上画着脑部神经图。她记得萧承煜咳血时的症状,是典型的脑干受损,而原主喜服里的朱砂,不过是加重了他体内的毒素。

“姑娘,您在画什么?” 春桃凑近。

“画一个人的心。” 苏绾绾轻声说,指尖划过代表延髓的位置,“一个被仇恨冻住的心。”

雪越下越大,寒月宫的铁门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春桃吓得蜷缩成一团,却见苏绾绾站起身,整理好衣襟:“该来的,总会来。”

门外,崔公公举着灯笼,身后跟着两个抬着软轿的侍卫:“侧妃娘娘,王爷…… 快不行了。”

轿帘掀开的瞬间,苏绾绾看见萧承煜苍白如纸的脸。他的右手紧紧攥着袖中玉佩,指节泛青,喉间发出痛苦的呻吟。作为医生,她本能地伸手探脉,却被萧承煜一把抓住手腕,墨玉瞳孔里翻涌着警惕:“你又想干什么?”

“救你。” 苏绾绾直视他的眼睛,“或者,看着你死,让侯府陪葬。”

萧承煜怔住。眼前的女子,眼神清亮如寒夜星辰,与记忆中那个躲在屏风后偷笑的少女截然不同。他松开手,任由她施针,却在银针刺入百会穴的刹那,听见她轻声说:“王爷可知,您中的毒,叫‘蚀心散’?”

雪落在轿帘上,发出细碎的响。萧承煜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流出,却听见她继续道:“此毒专攻脑髓,发作时如万蚁噬心,唯有雪水浸过的薄荷,可暂缓毒性。” 她抬头,月光落在睫毛上,像落了层霜,“而我,是这世上唯一能解此毒的人。”

软轿在风雪中摇晃,萧承煜望着她被冻得发红的指尖,忽然想起母妃临终前,也有这样一双手,颤抖着为他擦去眼泪。可下一刻,他便冷笑出声:“你以为本王会信?”

苏绾绾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半片薄荷,放在他唇间。清凉的气息涌入鼻腔,头痛竟真的减轻几分。他怔住,却见她指尖抚过他腕间的朱砂痣:“王爷可知,这颗痣的位置,正是蚀心散的毒引?”

风雪呼啸,软轿停在寝殿门口。苏绾绾看着萧承煜被抬入内室,忽然想起原主藏在枕头下的帕子,上面绣着半枝枯萎的海棠 —— 那是萧承煜母妃的闺名。

“侧妃娘娘,请。” 崔公公的声音打断思绪。

寝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萧承煜眼底的寒意。他倚在床头,看着苏绾绾在药炉前忙碌,忽然开口:“你究竟是谁?”

“一个想活着的人。” 苏绾绾将药汁滤入瓷碗,“王爷若想活命,便需每日让我施针。” 她转身,目光落在他胸前的玉佩上,“否则,三个月后,您将忘记自己是谁。”

萧承煜瞳孔骤缩。三个月前,他确实开始记不清副将的名字,甚至在议事时叫错大臣官职。他握紧玉佩,忽然冷笑:“你若敢耍花样 ——”

“我比任何人都想活着。” 苏绾绾打断他,将药碗放在案头,“毕竟,我若死了,侯府满门,陪葬。”

这句话,正是他今日在寒月宫说的。萧承煜看着她转身时飘动的衣袂,忽然发现,她腰间系着的,正是原主母亲留下的琉璃佩,碎玉相撞,发出清越的响。

是夜,苏绾绾在偏殿整理药材,春桃抱着被子进来:“姑娘,王爷说…… 让您住在偏殿。”

她点头,指尖抚过从萧承煜袖中 “顺” 来的密信。信上字迹潦草,写着 “沈砚之,太医院”。原主的记忆告诉她,沈砚之是太医院最年轻的院判,也是苏明珠的青梅竹马。

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苏绾绾望着月亮,忽然想起现代的自己,在手术台上连续工作三十六小时后,靠在值班室吃的那碗泡面。那时她想,若有来生,定要找个温暖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可现在,她却在这寒夜里,与一个满心仇恨的王爷周旋。指腹擦过琉璃佩的裂痕,她忽然轻笑 —— 也好,至少,她还活着,还有机会,为原主,为自己,讨回公道。

更漏声里,寝殿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苏绾绾冲进去时,看见萧承煜蜷缩在地上,右手紧紧抓着胸口,额间冷汗浸透中衣。她立刻跪地施针,指尖在他颈侧大动脉处停顿 —— 那里,有一道浅淡的齿痕,像是被人咬伤的。

“疼……” 萧承煜无意识地呢喃,像个脆弱的孩童。

苏绾绾怔住。这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示弱,记忆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定北王,此刻像被剥去了所有铠甲,只剩下伤痕累累的灵魂。她忽然想起自己在 ICU 见过的病人,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在昏迷中,也会发出这样无助的呻吟。

“别怕,我在。” 她轻声说,掌心贴在他冰冷的额头上,“很快就不疼了。”

萧承煜在剧痛中恍惚看见,母妃临终前也是这样抱着他,用温软的掌心为他擦汗。他想抓住那双手,却坠入更深的黑暗。昏迷前,他听见她说:“萧承煜,你这里,” 指尖点在他胸口,“比你的脑子,病得更重。”

雪光映着窗纸,苏绾绾看着昏睡的萧承煜,忽然发现他眉间有颗朱砂痣,与腕间那颗遥相呼应。原主的记忆突然清晰 —— 这是皇室秘传的 “双生痣”,唯有同母所生的兄妹才会拥有。

她忽然想起侯府库房里的账本,上面记载着每年冬至,侯府都会向定北王府运送沉水香。而萧承煜母妃的忌日,正是冬至。

“春桃,” 她轻声唤道,“去查一查,苏明珠的生辰。”

窗外,北风卷起残雪,在瓦当上堆砌成冰冷的棱形。苏绾绾望着萧承煜腕间的朱砂痣,忽然明白,这场穿越,从来不是偶然 —— 原主苏绾绾,或许正是萧承煜流落在外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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