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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渊长忆 半生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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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缓缓落下,临安城的天空被渲染成一片血红。许长忆静静地站在朱雀大街尽头,目光落在不远处状元府门前迎风飘扬的喜幡上。红绸在风中翻涌,似她心底那颗被撕裂的心,每一寸都在滴血。“婚期已定”这四个字,仅仅几个时辰前还带着墨香,如今却像一把钝刀,将她七年的痴念磨得粉碎。

七年前,暮春的江南,细雨连绵如愁丝般缠绕。那一天,许长忆撑着油纸伞路经朱雀桥,青石板路上散落着一截未干的山水画卷。画中的烟柳低垂拂水,白露惊飞而起,墨色间仿若有灵气流转。她弯腰拾起画轴,刚直起身,便撞进了一双星子般明亮的眼眸。

“姑娘小心!”少年的声音清朗而急促,他跑过来时,青衫上沾满了墨渍,但掩不住眉宇间的清俊模样。他是禾临渊,因家道中落,靠卖字画为生。许长忆盯着他手中的笔,鬼使神差地问道:“公子可否为我画一幅?”

从那以后的日子,如同江南泛舟时的轻波微澜。他们在西湖画舫上作词对句,在灵隐寺外看银杏叶落。禾临渊握着她的手教她执笔,墨香夹杂着少年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悄无声息的在她心头落下了永不褪色的印记。那年中秋之夜,月光洒在他的眉眼间,他将一枚刻着“长忆”的玉佩系在她的腰间,声音温润:“待我金榜题名,定要八抬大轿来娶你。”

然而,当京城的捷报传来时,新娘却成了端宁公主。许长忆不相信,她孤身北上,跪在状元府外整整三个时辰。门扉终于打开,身穿蟒袍玉带的男子站在台阶之上,面容依旧清瘦,眼底却冷若冰霜。

“许姑娘请回吧。”禾临渊的声音冰冷刺骨,“我与公主情投意合,从前的话不过是戏言,请姑娘莫要当真。”话音未落,玉佩从许长忆指尖滑落,碎成了两半。她望着廊下那抹娇艳的身影,看清了公主手中匕首的寒光——刀刃正抵在禾临渊母亲的咽喉处,闪着无声的威胁。

四年光阴匆匆流逝。边疆战火骤起,许长忆随父押运粮草远赴前线。某一夜,黄沙漫天,她在营帐里听见熟悉的嗓音自帷幕后传来。掀帘的一瞬,玄甲映着烛火的禾临渊正在与将领们商议军情,眉目间是她从未见过的冷厉肃杀。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仿佛冻结,兵书从他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深更半夜,明月高悬,许长忆独自徘徊于军营之外。突然,一片阴影笼罩住她。转头一看,竟是卸甲未换的禾临渊,腰间仍挂着那枚残破的玉佩。“长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痛苦。

战局愈发胶着,噩耗随之而来。许尚书押运的粮草遭遇埋伏,父亲的亲兵浑身浴血冲进军帐,呼喊声几乎撕裂夜空:“小姐!敌军设伏,老爷他……”许长忆疯了一样冲向战场,耳边只剩下风沙卷来的血腥味道。远处,禾临渊骑着战马横刀而立,周遭喊杀声震天动地。她看见父亲的马车被乱箭贯穿,而禾临渊则指挥军队突围。不顾一切冲入敌阵的瞬间,一支流矢射穿了她的肩头,剧痛让她眼前一黑,恍惚间听见有人撕心裂肺地呼喊她的名字。

再次醒来时,军医帐内的烛火跳跃不定。禾临渊守在榻旁,盔甲染血,目光炙热又复杂:“你疯了吗?战场上刀剑无眼,你为何……”许长忆别过脸,泪水滑落:“我的命,与将军何干?”禾临渊猛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滚烫:“当年……是公主挟持母亲性命逼我妥协,我别无选择……”“够了!”许长忆冷冷抽回手,“如今再说这些,不过徒增笑柄罢了。”想起父亲的遗体,恨意潮水般涌上心头。

次日,夜袭计划暴露,敌军的火把如恶鬼的眼睛步步逼近。禾临渊的军队被围困,箭雨倾泻而下。许长忆站在高处俯瞰这一切,握紧腰间的佩剑,脑海里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嘱托和禾临渊曾经的誓言。她咬紧牙关,策马冲入战场。在混乱中,她看见禾临渊被三名敌将围攻。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径直射向他的后背。许长忆几乎是本能地撞开他,自己却被箭矢狠狠贯穿胸膛。

鲜血浸透了月白色的衣衫,许长忆倒在禾临渊怀中。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调,泪珠砸在她的脸颊上:“为什么……”许长忆费力地抬手,触碰到他染血的脸庞,唇边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因为……我终于明白,有些恨,比爱更伤人……”

晨曦初现时,许长忆的手无力垂下。禾临渊抱着她的尸体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战场上的杀伐声逐渐平息,唯有风沙呜咽着掠过她苍白的面容。他摘下腰间的残玉,放入她手心,喃喃道出迟到了半生的一句话:“长忆,我爱你,从未变过。”

战争结束后,禾临渊辞去官职,护送许长忆的遗体回到了江南。他在朱雀桥畔建造了一座坟墓,种满了许长忆最爱的白梅。每个雪夜,他都会独坐墓前,对着她的画像倾诉那些未曾出口的心事。人们说,每当明月清朗之时,总能看到一位青衣女子的身影,在梅树下翩翩起舞,偎依在男子身旁,宛如当年初见那般美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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