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到黎明才稍歇，沈清如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
她将那封画着白兰花的信纸折成方块，塞进贴身的绸缎荷包，指尖触到荷包里另一枚硬物 —— 那是昨夜周明远仓皇逃窜时，从铁盒里掉落的半片碎玉，边缘还沾着些许暗红的锈迹。
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楼下传来父亲沉重的咳嗽声，夹杂着周明远刻意放柔的语调。
周明远“沈先生放心，法国银行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只是需要清如小姐亲自去签个字。”
沈清如猛地攥紧拳头，碎玉硌得掌心生疼。
她拉开衣柜最底层的抽屉，母亲那件月白色旗袍静静躺在那里，领口别着的珍珠胸针缺了一角 —— 那是三年前母亲失踪前夜，她亲眼看到母亲与周明远争执时被扯掉的。
沈先生“清如，该下楼用早餐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
她深吸一口气，将碎玉藏进旗袍暗袋，对着镜子勉强挤出微笑。
楼梯转角处，周明远正背对着她整理领带，晨光在他发间镀上一层虚伪的金边。当他转过身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她旗袍领口扫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早餐桌上的吐司散发着焦糊味，父亲心不在焉地搅动着咖啡，絮絮叨叨地说着周明远如何仗义相助。
沈清如低头切着煎蛋，刀叉碰撞瓷盘的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
周明远突然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周明远“沈小姐今日气色不佳，莫非昨夜没睡好？”
她握着刀叉的手一紧，抬眼时恰好撞进他镜片后审视的目光。
窗外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敲打着玻璃，像无数只手指在轻轻叩门。
沈清如“许是梅雨天气缘故。”
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惊惧。
整个上午，周明远都以陪同办理银行业务为由守在客厅。
沈清如坐在钢琴前假装练琴，指尖在琴键上胡乱跳跃，心思却全在墙上的挂钟上。时针指向十一点时，她借口换衣服上了楼，从后窗翻进隔壁空置的露台。
穿街过巷的黄包车上，沈清如掀起帆布帘一角，看到周明远的黑色轿车正缓缓跟在后面。
雨丝沾在睫毛上，让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她突然想起母亲照片上的白兰花胸针 —— 那是父亲求婚时送的定情物，母亲曾说过，这胸针里藏着沈家最要紧的东西。
十六铺码头的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货轮鸣笛的声响震得耳膜发疼。
沈清如攥紧荷包，按照信上的指示走向三号仓库。潮湿的木板路上，积水倒映着她踉跄的身影，远处海关大楼的钟声正敲响十二下。
仓库铁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惊得她后退半步。
昏暗的光线下，十几个木箱堆叠如山，其中一个敞着的箱子里，竟装满了崭新的枪支。
知夏“沈小姐果然守信。”
一个穿着蓝色旗袍的女人从阴影里走出，发髻上别着白兰花发簪，与母亲照片上的胸针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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