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

“王爷，该就餐了~”王府小妾溪站在书房门口，声音娇得像裹了蜜，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媚，“妾在偏厅等了您好久呢~”话音未落，她便轻轻推开虚掩的木门，莲步轻移，腰肢随着步伐微微扭动，裙摆扫过地面，带出一阵若有似无的香风，一举一动都透着精心修饰的魅惑。

“嗯。”祈王爷从兵书的字里行间抬了抬眼，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只淡淡应了一声。他端坐于书案后，墨发用玉冠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周身萦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傲气，仿佛世间万物都难入他眼。说罢，他抬手挥了挥，示意溪退下，自己则继续低头钻研那本被批注得密密麻麻的兵书，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轻轻划过，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军情谋略。

“报——！”一声急促的呼喊打破了书房的宁静，一名身披铠甲的士卒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到了书案前“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高高呈上一卷明黄的皇令，声音因奔跑而带着喘息：“启禀王爷，皇上急令！命您即刻领兵，前往北境歼灭来犯的胡人！”

祈王爷闻言，眼中的慵懒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锋芒。他一把接过皇令，展开细看，不过片刻便将其合上，起身时带起一阵风。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换上了厚重的铠甲，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之气。他快步走出王府，翻身上了早已备好的战马，缰绳一扬，马蹄声“哒哒”作响，带着身后的亲兵队，如一道黑色的洪流般向着北境前线疾驰而去。

战场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尘土的气息。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玄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冷峻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被士兵押解着的一众胡人俘虏。这些俘虏个个衣衫褴褛，神色惶恐，唯有一人，让他的目光骤然定格——那是他的青梅竹马，祝缘。

她被绳索捆着，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脸色因憔悴而显得有些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带着几分当年在桃源时的灵动，只是此刻被一层倔强与疏离覆盖。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她身上穿着胡地女子特有的服饰，色彩艳丽，纹饰繁复，举手投足间竟染上了几分胡姬特有的艳丽风情，与记忆中那个穿着素色布裙、在桃花树下笑靥如花的少女判若两人。

“把那个胡姬带到本将军营帐。”他勒住马缰，声音低沉如大提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两名士兵领命上前，粗鲁地推搡着祝缘，将她带到了主帅营帐。她踉跄了几步，被强行按得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缓步走进营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阳光从营帐的缝隙中斜射进来，照亮了他脸上深刻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那感觉，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入心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抬起头来。”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北境的寒风，听不出一丝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当她的目光撞上他冰冷的眼神时，那双曾盛满了对他的依赖与欢喜的眸子里，此刻却没有半点熟悉的波澜，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恨意，像淬了毒的刀子，直直地刺向他。

“听闻你精通胡地歌舞，”他移开目光，落在营帐角落的烛火上，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命令，“为本将军表演一番，也好慰劳将士们的军心。”

她的身子猛地一颤，嘴唇紧紧抿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咬了咬牙，从地上站起身。没有音乐，没有华灯，她就在这简陋的营帐中，开始舞动。她的身姿依旧轻盈如燕，旋转跳跃间，胡服的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可那每一个动作里，都透着难以掩饰的屈辱与不甘，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身上，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往昔的画面——桃源深处，桃花纷飞，她穿着简单的布裙，笑着朝他跑来，裙摆上沾着草叶；他教她识字，她总爱偷偷在他手背上画小乌龟，然后笑得一脸狡黠……那些温馨的场景与眼前这充满屈辱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要窒息。可他面上却依旧冷硬如霜，眉峰紧蹙，嘴角紧抿，仿佛一座千年不化的冰山，无人能看透他冰层下那翻江倒海般的痛苦与挣扎。

然而，就在她一个旋身，不经意间抬眸与他对视的刹那，他眼中那层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闪而过的疼惜与不忍，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丝微光，短暂，却清晰。

那微光稍纵即逝，他迅速收敛了情绪，重新换上那副冷漠的神情，沉声下令：“把她，以及所有缴获的战利品，一并带回皇宫。”

“是，将军！”帐外的亲兵齐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营地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