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篇

“乔姑娘，人生并非儿戏，有些人命中注定不会再见。如果就此，这样也挺好的。何必把一个不知几时才可能实现的未来希望寄托到我一介命不久矣之人呢？阿勉，你倒不如自己去实现，你有这个能力，想必做的会比我更好。”

李莲花言辞恳切，但却又拒人千里之外，让乔婉娩认为他还在与她置气，李莲花似有所感。

“阿娩，这并非是我与你个人的私事，这个江湖不只你我，若有一日，你我再不相见，起步也算连累了旁人，你我不要用个人感情用事，这并非个人所愿，抛开这些小情小义来讲，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我现在也真的没有精力去管太多，我只希望平安顺遂过完一生，我的时间不长了，阿娩。”

李莲花每一句话都精准的踩到了乔婉娩的防线，乔婉娩有些难过，他与从前唯一不变的是，他依然爱这个江湖，变的只是两人的关系。

乔婉娩深吸了一口气， “李先生，我知这个时候不应该来找你，更不应该与你相见。可是，李先生，你说的一点有误，这非感情用事，除你之外，无一人可用。今日，若我弃你离去，他日，怕是多有不便。江湖离不开英雄，有四顾门 有你有我，江湖儿女哪能退离。”

乔女侠每一句句句掏心，只是某人不搭不理。

李莲花半天不动，最后才抬眼看向阿娩，阿娩和记忆中的一样，虽不喜江湖琐事，可每到他犯了难，她总会在旁开导。

江湖与他而言，废纸一张，可是他的半生不可言。除了光辉还有着屈辱的岁月。

只有现在，有一瞬间他似回到了江湖一样，那日，他在办公案，案子令他头大，这个世间，离奇又可笑。李相夷很气愤，将手中的书拍在桌上，这个时候一群拿着别人弱点做文章的伪君子将手中的书偏高高举起，上面也是长篇大论。

字字句句都是为了彰显他们的正义，如此的话，李相夷未必会管，但是他们不仅如此，还逼死了一个个无辜之人。有的人该死，有的人错了，众人商议他、批判他 没问题。可若是就此伤害了旁人，那么，这和以前以杀人正道的名门正派有何区别？

李相夷从建立四顾门起，他就只是为了公平、正义，为了有法可依，有理可寻，江湖之争可少一些腥风血雨，少一些冤假错案。一切皆有一个庇护之所，四顾，顾百姓、顾生灵、顾江湖、顾天下。“四顾”是为了立命，那句句誓言如鲠在喉，奸佞年年都有，邪道日渐壮大。

没有人的一生中，可以平白无故的受到庇护。

也没有人的一生中，可以少一段难忘的经历。

那天，白纸漫天遍野，字字都是讨伐，是宣言，也是叛审的结果。

一家老小，全都自杀，可结果只不过是“人言可畏”。

被人诟病两句，当然构不成死因，但是字字如厉鬼，句句索命。

李相夷，是个笑话。

他那天坐在门口，人来人往，却无一人在意此事，也无一人看见他红着的眼睛。

如果 阿娩在旁边的话，会说：“相夷，这不是你的错。”

可那一日，她不在。

如果，李莲花在的话，他会说：“你做了许多 可远不止常年以来积攒的歪风邪气，扎根扎的深。”

这些事就像是跟长在土地下的藤蔓，长年累月，扎根极深。粗壮的藤蔓把李相夷包裹其中，他拼命呐喊，黑暗中只有数不尽的老鼠在暗中蛰伏，一根根尖刺锐利的驻扎在他的喉咙里，无数的蚂蚁在他心上攀爬，他终于挣脱出来时，又是一瞬间的空白，他试过，可没有用。阳光盛开，可他再也没有机会叫出声来。他早就被陈年往事堵住了口，声音与利刺一起咽下肚中。

他已经不是那个会为了一句誓言把命随意丢弃的人。他变成了惜命的莲花，一株含苞待开的莲花，他想，他花苞包裹着的仍是那一把少师剑，正在与黑暗抗争。

他忘了这个江湖，但曾经他为了这个江湖，错过了自己太多太多。

他都忘了自己还会有“怕”，只是他从苦难里来，又从苦难里去，半生不可言。

“苦尽甘来”，若他知足，其实也不算难过。若不知足，又能如何？

他何尝不知，只是对比过去，他更愿意当自在的李莲花。

他恨过这个世道，公正不能声讨出来，也不能伸张正义，恨过朝廷的不作为，最后一切念头都埋没在“土中”。心中却长满了蛆虫，若是要让他与世界为敌，他还真做不到。

因为大家只是为了“活命”，又有什么错呢？

苦吃尽了，人有为生民立命的想法，无作为比想有却无作为，好太多了。

有时候，人生就像泥沼一样，越挣扎陷的就越深。

还在三年前，李莲花还有一些朝气没有被耗尽。

没有人知晓他过了多久无奈日子，其实有狐狸精在，他没哭，可是脱离一切身份时，无依无靠时，迟来的委屈再如何也流不出来的眼中也泛上了雾气，呜咽声被酒水一起吞下肚中。

青天白日，也照不出人心底的腌臜事。

他不后悔为天下立命，唯恨自己不能成功。

江湖总有人撞个头破血流，所以他不在乎，可是将血液的那么高，照样无可奈何。江湖刻了他的名，他却不在乎那几笔，更叫他沸腾的是少年的满腔热血，被热水浇的一滴不剩，心尖滚烫，痛得他无法呼声喊救。

白驹过隙，总这样心口一阵火花，却也只是停步于此。年少轻狂，总认为天下事无不可为，后来，一事无成，曾经的狂热只有零星碎片扎根至深，以至于十年光阴也打磨不掉。

想到李相夷，李莲花嘴角悄悄上扬，眼中却已经起了薄薄一层水气，看到乔姑娘就坐在对面，他又不得不憋回去，那迟来的泪水不知怎么回事，尽数滴落。

可能是他一次又一次想要成功之时，却有人将他踹入深渊，他估计这辈子也爬不回去了。

他万千感慨之际，乔姑娘只是淡淡的帮他倒了一杯茶，可他知道两个人都在默默的哭泣，不是为彼此，只是为了自己这十年光阴。

十年说起来挺简单，实则不知是多少狼狈关头中咬牙坚持下来，最后可以轻轻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总觉得时光很短又很快，可其实真正去观赏过的人，才知道其实只单看一年，对某些人来说也是一辈子过之而不及的。

没有人可以把时间就这样的看淡，除非连生死也不惧。

有时候，总是会恍惚一瞬间，时间过得可真快，可其实，每天日日重复，日日如此，也会觉得乏味，尤其是心事加上，更是难以逃离。

就这样，每个人都心怀忐忑的，过了这十年。

李莲花总会觉得时间其实挺短的，他会恍惚的，因为他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会多发，所以格外珍惜每一天，当他毒发之时，也不知“今夕是何年”。

根本逃不脱，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