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可以再煮一次

补给星的灯塔脉冲在舱壁上投下规律的光斑，像某种古老的摩尔斯电码。逃生舱平稳地驶入对接通道，气压平衡时发出轻微的“嗤”声，舱门缓缓滑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机油与金属锈的冷冽空气涌了进来。

“比上次来的时候更破了。”小雅踮脚张望，通道两侧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墙壁上的涂鸦被岁月磨得只剩模糊的轮廓。这里曾是星际货运的中转站，如今只剩自动维修机器人在轨道上徒劳地打转。

沈逸先一步踏出舱门，手背上的疤痕在应急灯下泛着浅淡的银光。他按下腰间的探测器，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红点——是休眠的防御机制，“初代的星图标注过这里有能量缓冲带，小心触发警报。”

林夏攥紧背包里的金属板，玫瑰色光晕已收敛成细弱的线条，像在指引方向。她跟着沈逸走过通道，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空洞的回响，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发现是半截锈蚀的星舰模型，驾驶舱的位置恰好缺了一块，与她背包里的碎片形状莫名契合。

“别碰这里的东西。”老周拄着小雅找的金属棍跟上来，喘着气说，“当年撤离时炸了能源核心，很多物件都带着残留的时空辐射。”他指着通道尽头的闸门，“进去左转，有个废弃的医疗舱，先把芯片的损伤处理一下。”

闸门的控制系统早已失灵，沈逸直接用能量刃切开了锁扣。门后是间宽敞的仓库，货架上堆满蒙尘的物资箱，其中几个箱子的侧面印着与金属板相同的玫瑰徽章。林夏走上前拂去灰尘，徽章下方的小字渐渐清晰：“共生体工程·初代试验组”。

“找到了！”小雅在仓库深处欢呼，她掀开一块帆布，露出白色的医疗舱轮廓，舱体上的显示屏还能勉强亮起。老周躺进去后，舱门缓缓合上，绿色的修复液没过他的胸口，那些暗下去的芯片纹路重新亮起微弱的光芒。

林夏坐在旁边的箱子上，看着沈逸检查物资箱里的零件。他从一个标着“应急储备”的箱子里翻出几罐营养液，又找到半瓶玫瑰色的能量剂——瓶身的标签已经模糊，但开封处的香气与金属板的味道如出一辙。

“初代的备用能源。”他将能量剂抛给林夏，“可以给金属板充能。”

林夏拧开瓶盖，能量剂接触到金属板的瞬间，玫瑰图案突然绽放出刺眼的光，仓库顶部的全息投影设备被意外激活，碎乱的影像在空气中浮动：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围着培养舱，星舰在超新星爆发中解体，还有个模糊的背影将金属板塞进逃生舱，声音透过电流传来：“让它去找下一个‘记得’的人……”

医疗舱的提示音打断了影像。老周推门出来，胸口的芯片恢复了淡蓝色的光泽，“修复程序显示，这里的医疗系统和初代星舰是同源的。”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而且，它检测到附近有活体共生体的信号。”

话音刚落，仓库角落传来细碎的响动。一只巴掌大的机械鸟扑棱着翅膀飞出来，它的羽毛是由星舰碎片拼接而成，眼睛的位置嵌着半块发光的晶体，与林夏手中的金属板产生了共鸣。

“是初代的导航伴侣。”沈逸认出了机械鸟胸口的编号，“传说中能找到任何遗失坐标的‘星羽’。”

机械鸟落在林夏的肩头，用晶体眼睛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突然飞向仓库深处，在一面墙壁前停下，用喙轻轻啄击。墙面应声移开，露出后面的通道，通道尽头的微光中，隐约能看到一艘小型星舰的轮廓。

“看来它替我们准备好了回家的船。”林夏握紧手中的能量剂，金属板的温度再次升高，仿佛在催促着出发。

小雅已经蹦到了星舰的驾驶舱前，正试图破解门锁。老周笑着摇头，从口袋里摸出把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朵玫瑰，“当年初代把备用钥匙藏在医疗舱的夹层里，说‘留给需要回家的人’。”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整艘星舰突然亮起，驾驶舱的屏幕自动展开，上面显示的航线图与金属板投射的星图完美重合，终点“地球港”的字样在中央熠熠生辉。

沈逸打开物资箱，将剩下的星尘粥原料和修复液搬上星舰。林夏看着机械鸟在舱内盘旋，忽然想起老周说的“带着彼此回家”，转身时撞进沈逸的目光里，对方的指尖又在她手背上轻轻画了朵玫瑰。

“星尘粥还有剩，”他低声说，“路上可以再煮一次。”

通道外的灯塔依旧在闪烁，像在为他们送行。林夏抬头望向星舰的舷窗，外面的星辰正沿着航线的方向排列，仿佛一条铺向家园的光轨。她知道，这一次，他们不再是逃亡者，而是循着记忆与约定，朝着终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