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玫瑰区,光明教。
血色穹顶垂落金丝织就的帷幕,数十根黑曜石立柱如巨人般矗立,表面流淌着暗金色符文。
殿内烛火摇曳,三十六盏青铜烛台悬浮半空,跳动的火苗映得墙壁上的壁画忽明忽暗——那些描绘着先祖降世、圣焰焚城的画面,在光影变幻中仿佛活了过来。
吱呀一声,侧殿门被推开。
裹着黑丝绒长裙的女人慢悠悠地走进来,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宛若夜雾里游走的蛇。
她抬手掩唇,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没睡醒的倦意。
乌金卷发里垂落的金项链晃出细碎光,锁骨处暗红玫瑰纹身若隐若现。
身后的侍卫快步跟上,偏过头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她听完,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嗓音低柔,带着点慵懒的鼻音:“知道了。”
侍卫又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东西已经藏进地下密道,只是负责看守的几个学生起了疑心……”
女人突然嗤笑一声:“赫利俄斯那群自诩正义的蠢货,连装置被换了模样都没察觉。就算起疑了又怎样,增幅器现在还不是在我手?”
侍卫犹豫了一下,他在考虑该不该说,片刻后,视死如归地道:“大小姐,其实在增幅器被窃走时,比赛场地已经被炸毁,那些学生也都出去了。”
“爆炸前有人提前启动了学院的防护结界……”
“防护结界提前启动?”芙拉忽然笑了,“告诉我,是哪个叛徒走漏了风声。”
女人突然逼近,艳红的指甲掐住他的脖子,怫然道:“说,是谁?”
侍卫被她掐的喘不上气,浑身剧烈颤抖,喉间发出呜咽般的挣扎声,额角冷汗滴答落下。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望着芙拉逐渐冷下来的眼神,牙齿打颤:“是……教主殿下。”
千溢尘。
芙拉的手指突然松开,指甲在侍卫颈部留下几道血痕。
她后退半步,瞳孔微微放大,似乎不可置信,随即眯成危险的细线。
“教主殿下?”她轻声重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原来如此。”
“你走吧。”芙拉摆摆手,侍卫马上屁滚尿流地跑出去。
终于离开阎王殿了。
芙拉踩着摇曳的烛影,穿过九曲回廊,径直往千溢尘所居的副殿而去。
雕花木窗漏进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推开副殿大门,冷香扑面而来。
殿内陈设简洁,唯有墙上悬挂的银弦古琴与角落的莲花透着几分雅致。
千溢尘正倚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执着一本书。
月光如水,倾泻在他身上,将那袭银灰色高领上衣染得泛着冷光。
他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黑色修身西裤包裹的线条流畅利落,搭在膝头的毛毯随着他翻书的动作微微起伏。
面容清冷如霜,唇色极淡,唯有眼尾一抹朱砂痣,为他平添几分冷艳。
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抬。
“大小姐深夜造访,”他放下书,声音如清泉击石,“可是来兴师问罪的?”
芙拉轻笑一声,裙摆扫过地面,在他面前站定。
她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含笑道:“我的好殿下,是什么时候学会吃里扒外的?”
千溢尘不躲不闪,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游走。他唇角微扬,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露出一个极淡的笑。
随即抬手握住芙拉的手腕,“你好像很生气?”
“是。”
“给我一个理由。”
芙拉面色突然冷下来。
“既然增幅器已到手,没必要多生事,留他们个活路。”
……
“砰!砰!砰!”
一道道身影从半空中跌落,狼狈地摔在广场的地面上。原本观赛的大屏幕已经熄灭,取而代之的是闪烁的红色警告灯。
“操……疼死我了!”盛阳炽龇牙咧嘴地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广场上已经乱成一团。
参赛者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有的昏迷不醒,有的捂着伤口呻吟。导师和医护人员正匆忙穿梭其中,紧急救治伤员。
“怎么回事?!”齐玉林揉着摔疼的肩膀,一脸茫然。
纪无虞迅速站起身,拉了苏瑶一把 让她起身。
她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低声道:“不对劲……”
苏瑶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脸色凝重:“爆炸的源头不是赛场内部,而是外部。”
仇鹤的耳朵警觉地竖起,他眯起眼睛,看向广场边缘——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学院安保人员正神色紧张地交谈,而更远处,几辆悬浮车正疾驰而来。
“既然光明教的人混进来了。”曹芷柔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审判之眼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比赛了。”
盛阳炽攥紧拳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很不满:“妈的,到底是谁在搞鬼?!”
就在这时,广场的高台之上,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所有参赛者,请立刻前往医疗区接受检查!”
众人抬头,只见赫利俄斯的院长——那位极少露面的S级异能者,正站在高台上,面色冷峻。
仇鹤的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在某处微微一顿。
混乱的人群中,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正缓缓抬头,面具上的金色纹路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
就在仇鹤锁定面具男人的瞬间,对方突然抬起右手,做了个优雅的告别手势。
下一秒,他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逐渐透明化,最终完全消失在空气中。
广场上的骚动仍在继续。大批医疗机器人从悬浮车中涌出,有条不紊地为受伤学生治疗。
安保人员迅速建立起隔离带,将参赛者分批引导至安全区域。
“所有参赛者注意。”院长的声音通过扩音系统传来,“由于突发状况,本届新生对抗赛提前终止,此次成绩作废。”
盛阳炽:“?。”
拼死拼活活了几天,好不容易快出头了,结果整这死出。
齐玉林哭丧着脸,哀嚎道:“我还没打够呢,今年凑巧有个带队的机会,现在无了。”
仇鹤没理会两人的鬼哭狼嚎,目光落在纪无虞身上。她正低头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只是微微擦伤,不是很严重。仇鹤走过去,声音低沉:“伤得重吗?”
纪无虞摇摇头,淡淡道:“小伤,不碍事。”
仇鹤“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管便携修复凝胶,递给她:“涂上,能好的快一点。”
纪无虞愣了一下,没想到仇鹤居然这么细心,药膏还随身携带。她接过凝胶,嘴角微扬:“谢了。”
目睹这一切盛阳炽在一旁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道:“哟,死狐狸,平时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会照顾人嘛。”
仇鹤面无表情地扫他一眼。
“管好你自己。”
与此同时,学院中央塔楼的顶层会议室里,沉重的黑檀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十几位教授围坐在环形会议桌前,每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增幅器失窃,结界被破,赛场爆炸。”坐在首座的院长指尖轻叩桌面,每说一个词都像在宣读死刑判决,“诸位,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正中间全息投影仪嗡嗡运转,将爆炸现场的3D扫描图投射在会议桌中央。
物理系主任霍恩指节捏得发白,沉声道:“他们要增幅器干什么,不用我多解释,大家也都知道,八器共鸣会开启一个门,这不是普通的‘门’,而是——‘异面之门’。”
这个词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温骤降。
“光明教疯了吗?”医疗部部长林德惊道,手肘不小心扫翻了咖啡杯,“打开异面之门会发生什么!他们还不知道吗?!”
“冷静。”安德森抬手示意,“当务之急是确定增幅器的下落。”他转向情报科负责人,“墨菲,追踪结果怎么样?”
戴着单边眼镜的黑发女子调出光屏:“能量轨迹显示,三个增幅器都不在同一个地方。”
地图上亮起三个红点,“一个在红玫瑰区,一个正在向城市外围移动,最后一个……”她突然顿住。
“说下去。”
“最后一个的信号源……消失了。”
安德森捏了捏眉心,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梵音大陆一共就只有八台增幅器,赫利俄斯三台,光明教两台,神音圣殿两台,白狐族一台。
这样分配就是为了防止异面之门的打开。
每个增幅器都有独立的能量核心,光明教偷走的这三台恰好对应空间、重力与湮灭法则。八器合一,则会开启传说中的“异面之门”。
增幅器本质是钥匙,而门后那些东西,才是光明教真正想要的。
现在赫利俄斯三台都失窃了,造成如此重大错误,安德森懊悔不已。
“是我的失职。当初坚持将增幅器放在赛事现场展示,以为有S级结界和三重防护……是我小看他们了。”
全息投影中不断跳动的警报红光在众人脸上明灭。
“安德森教授,这不是您的错。”墨菲轻声开口,试图打破僵局,“光明教谋划已久,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她调出新的界面,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近期的异常数据,“您看,早在一个月前,就有不明信号在试探学院的防护系统,只是当时强度太弱,被我们当作常规干扰忽略了。”
霍恩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当务之急是阻止他们。神音圣殿和白狐族那两台增幅器是关键,只要守住它们,光明教就无法完成八器共鸣。”
他说的对,安德森沉吟道:“立刻向神音圣殿和白狐族发去警示密信。墨菲,安排情报小组潜入红玫瑰区,密切监视光明教的动向,尤其注意那个消失的增幅器。”
“是。”
……
纪无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轻轻关上门,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上。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时钟的滴答声在提醒她时间仍在流动。
她低头看着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仇鹤给的修复凝胶还攥在手心里,管身上沾着些许干涸的血迹。
“真是糟糕的一天。”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起身走到窗前,纪无虞望着远处依然亮着红光的中央塔楼。那里似乎还有人在忙碌,偶尔能看到人影在窗口闪过。
她想起今天在广场上看到的那个面具男人,还有他消失前那个诡异的告别手势。
越来越有意思了。
浴室门推开时蒸腾的热气裹着柑橘香漫出来,曹芷柔松松绾着湿发,见纪无虞倚在窗前,眉梢挑起笑意:“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洗过一次澡了。”
纪无虞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曹芷柔,语气冰冷:“曹芷柔,你究竟是什么人?”
曹芷柔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挂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娇嗔道:“我是什么人?我只是个从人类世界穿越到这个可怕的世界的小女孩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梳妆台,拿起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理长发。
纪无虞却不为所动,声音愈发清冷:“你撒谎。”
她如果只是个普通人,那为什么在比赛时对一切了解的那么透彻。
“你问的太多了,姐姐。”
曹芷柔梳头的动作慢了下来,语调骤转下降几个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敛起笑容。
看来她是不打算说了,纪无虞也懒得问了。
她静静注视着曹芷柔的背影,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纪无虞缓步走到自己的床边,手指轻轻抚过床单上细微的褶皱。
“你知道吗,”纪无虞的声音很轻,“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那天爆炸时,你站的位置刚好是冲击波最弱的地方。”
曹芷柔的梳子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梳理发梢。“运气好罢了。”她的声音带着水汽蒸腾后的慵懒,不清不淡。
镜子里,曹芷柔的眼神微微闪烁。她放下梳子,转身时脸上又挂上了甜美的笑容:“无虞姐,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没必要因为我比你们多知道一些就这样怀疑我吧。”
两人之间不过三步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高墙。
纪无虞将药膏放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曹芷柔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紫色,纪无虞这才注意到,那根本不是美瞳的颜色。
她退后一步,裙摆轻旋:“晚安,无虞姐。”她走向自己的床铺,突然回头提了一嘴:“对了,你最好离仇鹤远一点。”
“理由。”
“因为……”曹芷柔钻进被窝,声音闷在枕头里,“狐狸最会骗人了。”
窗外,一片枯叶飘落在窗台上,叶脉呈现出自然的光泽。纪无虞盯着那片叶子,直到它被夜风吹走。
她指尖悬在台灯开关上顿了顿,最终还是轻轻按下。
黑暗如同潮水漫过整个房间,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像纠缠不清的丝线,将她的思绪搅得混乱不堪。
比赛为什么会毫无征兆地突然停止,同为穿越者,曹芷柔为什么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远超自己?
更诡异的是,这个陌生的世界,竟让她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仿佛曾在这里生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