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

晨露未干，楚玉便已候在老夫人房门外。

廊下那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懒洋洋地舔着爪子，见她来了，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裙角。

“进来吧。”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楚玉整了整衣襟，刚迈过门槛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沉香味。

只见老夫人倚在罗汉榻上，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眼角笑纹比往日更深，头上的白发也比往日多了些。

郑楚玉祖母安好。

楚玉盈盈下拜，腕间新戴的羊脂玉镯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老夫人目光在玉镯上停留一瞬，忽然笑道：“仲麟那小子，倒是也会挑女儿家的东西了。”

她指了指身旁的绣墩，“坐近些，我们祖孙俩说说体己话。”

楚玉乖顺地坐下，却见老夫人突然从案几下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寿宴的章程，你看看。”老夫人将册子推过来，“往年都是管家操办，今年...”

她忽然咳嗽起来，楚玉连忙递上温茶。

老夫人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叹道：“今年我想交由你来办，如何？”

楚玉翻开册子，只见内页密密麻麻记着往年寿宴的流程，字迹工整如印刷一般。

最末页还附了张宾客名单，乔家的名字被朱笔圈了出来。

“乔家……”老夫人忽然压低了嗓音，语气里透着几分谨慎与深沉，“今年可是魏乔两家联姻的头一年，无论如何，乔家那边还是要递上一份请帖的。至于他们来或不来，那是他们的选择，咱们只求尽到礼数，别落人口实便是。”

楚玉指尖在乔家的名讳上轻轻摩挲，羊脂玉镯与翡翠镯相碰，发出清越的声响。

郑楚玉祖母思虑周全，孙媳会亲自拟写乔家的请帖，再让夫君过目。

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忽然从袖中取出个锦囊：“这是库房钥匙。”她将锦囊塞进楚玉手中，“缺什么只管去取。”

楚玉刚要推辞，老夫人却按住她的手，苍老的手指轻轻抚过翡翠镯：“这镯子跟了我几十年，如今给你，就是认定了你。”

窗外传来侍女们的说笑声，老夫人忽然压低声音：“大乔那孩子...”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你多担待些。她不该生在乔家……却也是个懂事的。”

楚玉心头微动，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腕间翡翠镯上的纹路。

郑楚玉祖母放心，孙媳明白。

她轻声应着，目光落在宾客名单上，好在……她在魏府长大，对宾客名单上的人大多熟识。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

郑楚玉孙媳想着既是祖母大寿，不如在宴席上添些新意？

郑楚玉听闻乔家姐姐擅抚箜篌，若请她……

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突然笑出声来：“这主意妙得很，大乔抚箜篌你跳舞，正好让那些碎嘴的看看我魏家的和睦。”

正说着，外间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乔着一袭淡紫色罗裙款款而来，见到楚玉时她脚步微顿，随即恭敬行礼。

大乔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笑眯眯地招手：“来得正好，我正和楚玉说起寿宴之事了。”

老夫人将手中的佛珠轻轻搁在案几上，目光慈爱地看向两位孙媳。

“这寿宴之事，就交由你们姐妹俩共同操办吧。”她朝大乔招了招手，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深意，“大乔啊……你素来聪慧过人，只是因长居闺阁，少有机会施展掌家之才。此番协助楚玉，正好历练历练。”

阳光透过窗纱，在三人之间洒下柔和的光晕。

“对了，”老夫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匹上好的云锦，正好给你们做新衣裳。”她笑着补充，“楚玉穿茜红色最是明艳，大乔嘛...那匹青色的就很衬你。”

大乔闻言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

大乔谢祖母记挂。

老夫人拍拍两人的手：“去吧，先去库房看看料子，我要歇会儿了。”

退出内室时，楚玉主动挽上大乔的手臂。

郑楚玉姐姐，我正想着在寿宴上请你抚箜篌...

大乔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

大乔妹妹不嫌我技艺粗浅就好。

楚玉轻轻捏了捏大乔的手腕，温声道

郑楚玉姐姐莫要谦虚，你箜篌技艺可是很有名的，另外祖母方才那番话...

她顿了顿，目光真诚地望向大乔。

郑楚玉其实是看重姐姐的才干。姐姐在乔家时，虽受尽宠爱，却也因此少有机会施展才能。

大乔眼中闪过一丝波动，随即垂下眼帘，轻抚着袖口的绣纹。

大乔妹妹说笑了...我不过是...

楚玉突然停下脚步，从怀中取出那枚库房钥匙，郑重地放在大乔手心。

郑楚玉这寿宴，我想与姐姐一同操办。姐姐熟悉世家礼仪，我了解府中规矩，咱们...

她故意眨了眨眼

郑楚玉正好让祖母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珠联璧合。

大乔望着掌心的钥匙，又看向楚玉腕间那枚象征主母地位的翡翠镯，忽然展颜一笑。

大乔那...我就托大一回？

两人相视一笑，那只白猫不知何时又跟了过来，亲昵地在两人裙角间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