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望着大乔交叠在比彘掌心的手,眼眶突然发烫。
上一世,大乔嫁入魏家,成为魏劭的妻子,可她的结局却满是苍凉。她未曾从魏劭那里得到半分尊重与爱意,在那深宅大院之中,她的日子宛如一片枯叶,被冷风吹得四处飘零,生活得无比艰难。
此刻却像冲破樊笼的青鸟,连苍白的面容都因眼底的光亮而鲜活。
楚玉下意识握紧魏劭的手,感受到他指尖同样传来的温热。
朱夫人望着大乔与比彘紧握的手,帕子掩面时唇角却不受控地扬起。
当年乔家背信弃义致使夫君与长子战死沙场,这桩联姻于她而言,本就是插在心头的倒刺。
此刻见枷锁终解,她上前握住大乔的手,语气虽平淡,指尖却在微微发颤:“往后若有难处,便送封信回来。魏府虽给不了你名分,却能给你庇护。”
话落时,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老夫人,见老夫人没什么大的表情,便知这隐晦的表态已是魏家最大的宽容。
老夫人突然睁开眼:“既已说定,我便让人拟定和离文书。”
她目光扫过比彘狼狈的衣襟,语气陡然转冷,“但丑话说在前头,出了魏府门,你们的生死与魏家再无干系。若乔家刁难……”
比彘重重叩首,额角的血痕在青砖洇开红梅:“老夫人放心!博崖归顺是为报魏家成全之恩,若有二心,我比彘甘愿受千刀万剐!”
魏劭目光如炬,直视比彘
魏劭比彘将军既已入巍国,便受巍国庇佑,魏字旗须高悬城头。若乔家及其他势力敢动博崖分毫,便是与巍国宣战。
比彘拱手行礼,绿色的瞳孔中满溢着感激之情:“君侯尽管放心,博崖上下必定以魏字旗为尊!”
当夜,楚玉提着食盒推开大乔房门时,正撞见比彘蹲在炭盆前烤药罐。
大乔倚在软榻上,苍白的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大乔楚玉妹妹来的正好,明日我将与比彘离开渔郡,有些话想对妹妹说。
楚玉将食盒轻轻搁在案上,揭开盖子露出冒着热气的百合粥。
郑楚玉特意让厨房熬的,放了些润肺的杏仁,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她望着比彘将药罐翻了个面,火苗映得大乔脸颊微微发红,恍惚间想起初见时那个在婚轿里不知所措的女子。
大乔接过瓷碗,舀起一勺粥却没急着喝,目光落在楚玉鬓边的银步摇上。
大乔还记得初次见到妹妹是在寒夜的暴雨里,你也像今日这般和侍卫据理力争,将我带上进城的马车。
大乔如今也是你在老夫人面前据理力争,替我挣得自由。
比彘往炭盆里添了块新炭,火星噼啪溅起:“阿梵总说魏府里,唯有你能说上话。”他转头时,绿眼睛在火光里泛着暖意,“这次若不是你......”
郑楚玉说这些做什么。
楚玉打断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食盒边缘。
烛火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映得瞳孔深处翻涌着旁人看不懂的悲怆。
郑楚玉这天下的和平本就不该用女子的性命来换,我只是不愿......
“看到上一世的悲剧再次发生”她猛然顿住,喉间泛起铁锈味,幸好比彘正专注拨弄炭火,没听见她漏出的半句呢喃,这句话她也终究不能说出口。
大乔放下碗,从袖中取出个素白帕子,里面裹着枚精巧的银铃铛。
大乔这是我在乔家时,比彘送我的。
她将铃铛塞进楚玉掌心,铃声清脆如檐角雨滴。
大乔本想留作念想,可如今......我要的念想,都在眼前了。
她抬头望向比彘,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楚玉攥紧铃铛,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发烫。
郑楚玉姐姐打算明日何时启程?
大乔明日寅时,天不亮就走。
比彘轻轻替大乔将披风拉紧了些,转头对楚玉说道:“只是辛苦阿梵了,要与我一同迎着晨露赶路。”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话语间透着一丝无奈,却也藏着几分坚定,仿佛这寒凉的晨露并不能阻挡他前行的脚步。
大乔只要能走,受些苦算什么。
大乔笑着摇头,发丝垂落遮住颈间的薄汗。
她忽然凑近一把握住楚玉的手,压低声音道
大乔老夫人虽应了和离,可我父亲那边......
郑楚玉姐姐莫要担心,我与夫君早有打算。
楚玉握紧她的手,尽最大努力让她安心。
楚玉望着大乔眼底仍未消散的担忧,又继续说道
郑楚玉姐姐恐怕不知你这父亲野心大的很,前些日子君侯就已经得知,你父亲正暗中与边州势力往来。
大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指尖几乎要掐进楚玉的掌心。
大乔你是说......父亲他想谋反?
比彘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脚边的药罐,滚烫的药汁泼洒在青砖上腾起白雾:“难怪前些日子突然派人要调我回乔家,原来是怕我坏了他的好事!”
楚玉抽出帕子替大乔擦去额角冷汗,目光却落在药汁晕染的砖缝上。
郑楚玉君侯已派人盯着乔家动向,只是姐姐此番离府......乔家主只怕会迁怒于你。
窗外突然传来夜枭的啼叫,比彘伸手将窗棂关紧,烛火在他紧绷的下颌投下阴影:“我会誓死护卫阿梵周全,只是回程这段路我担心会出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