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林知予抱着一摞文件袋,小心翼翼地踩过小巷里积水的石板路。
她今天穿了双细跟的米色高跟鞋,本是为了配合公司新换的职业装,此刻却成了最大的累赘。
鞋跟第三次卡在石缝里时,她踉跄着往前扑了半步,怀里的文件袋哗啦散了一地。
冰凉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衬衫,贴在单薄的脊背上,冷得她牙齿打颤。
她蜷缩在地上捡文件的姿势有些狼狈。
“啧。”
一声极轻的嗤笑自身后响起时,林知予的肩膀猛地一缩。
她攥着几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纸,僵硬地回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男人就站在几步开外的阴影里,黑色风衣的下摆被雨水打湿了边角,却丝毫不影响他挺拔高大的身形。
“跟我走。”
他的声音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林知予还没来得及说不,手腕就被一只宽厚的大手攥住。
“你是谁…放开我…”她的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在哗哗的雨声里几乎听不见。
男人根本没理会她的挣扎,拽着她往小巷深处走。
林知予的高跟鞋早就掉了一只,光裸的脚踝踩在冰冷的积水里,被碎石子硌得生疼。
她踉跄着被拖着走,另一只鞋也在挣扎中脱落,最后只能赤着脚,任由冰凉的雨水混着污泥沾满白皙的脚背。
仓库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浓重的铁锈味混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林知予被猛地往前一推,踉跄着跌进一片黑暗里。
“啪嗒。”
头顶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线照亮了仓库。
林知予下意识地抬手挡眼,等适应了光线放下手时,心脏骤然缩紧。六个男人正分散在仓库的各个角落,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太吓人了,像蛰伏在暗处的狼,带着审视、冷漠,还有毫不掩饰的侵略性。
角落里,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戴着眼镜的长发男人正对着数台电脑敲击键盘,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他抬眼扫了林知予一眼,目光在她湿透的衬衫领口停顿半秒,又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仓库中央的铁架旁,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正擦拭着一把军用匕首,听到动静抬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手臂上的肌肉格外瞩目。
而右侧的阴影里,还有人在踩缝纫机,他低着头很专心的样子。
林知予的腿软得像没了骨头,她下意识地后退,却被身后的人抵住了后背。
是那个拽她进来的男人。
在如此明亮的灯光下,林知予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蓄着胡须,眉骨很高,眼窝深陷,鼻梁挺直得近乎凌厉。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大哥,这就是老头子说的那个?”擦匕首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被称作大哥的男人没回头,只是伸出手,将林知予往前一推。
她踉跄着扑到一排监控屏幕前,冰凉的玻璃硌得她胸口发疼。
屏幕上正播放着实时画面,澳门赌场的VIP包间里,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正优雅地发牌,她眉眼间带着几分娇媚,手指却极快地在牌堆下做了个小动作。
而屏幕右下角的小窗口里,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年轻男人正将一个微型芯片塞进筹码盒。
“干爹的意思是……”熙旺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我们这群人不配碰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林知予猛地回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瞳,里面翻涌着她读不懂的嘲弄与漠然。
“什、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尖死死抠着冰凉的屏幕边缘,才勉强没让自己再次瘫软下去。
擦匕首的男人嗤地笑了一声,匕首在他指间转了个漂亮的花,寒光掠过林知予苍白的脸。
他站起身,迷彩服包裹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意思就是老头子嫌我们野,怕我们在外头惹麻烦,特意给找了个干净的。”
他刻意加重的“干净”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林知予的耳朵。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湿透的白衬衫早已变得半透明,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曲线,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正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移,像饿狼贪婪的打量猎物。
“不……我不是……”林知予慌乱地抬手想捂住领口,却因为动作太急,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预想中的冰冷地面没有到来,她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后背撞上坚硬的胸膛。
是那个玩电脑的长发男人。
林知予这才看清,他长的和那个劫他来这儿的男人一模一样,只是这个人戴着一副圆框眼镜,看着也更瘦弱些。
他的手指正虚虚环在她腰侧,目光垂落在她惊慌失措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查过你,”他松开手,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数据报告,“林知予二十二岁父母早亡,在物流公司做文员,社交圈干净得像张白纸。”他顿了顿,指尖在她湿透的衬衫纽扣上轻轻一点,“这就是你被选中的原因。”
林知予顺着他的指尖低头,看到自己泛白的指节,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我不愿意……”她的声音细若游丝,“我要回家……”
缝纫机的男人突然停下了动作,他缓缓抬起头声音平淡的说道:“从被带到这里开始,你的家就在这里了。”
熙旺上前一步,阴影彻底将林知予笼罩。
他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的人。听话,才能活得舒服点。”
林知予看着他眼底那抹不容置喙的狠戾,又扫过周围或玩味、或冷漠、或审视的目光,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怎样可怕的陷阱。
她就像一件被精心挑选出来的物品,随意地分配给了这群如狼似虎的男人。
她的反抗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兴奋剂。
恐惧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膝盖一软,竟直直地跪了下去。
“砰——”
她的膝盖撞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疼得她眼冒金星。
之后她又被带到了一个老人房里,他大概七十多岁,气场却要比外面那六个还要骇人。
“坐。”
傅隆生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雪茄,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林知予局促地坐在沙发边缘,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那个叫熙旺的男人拿了件浴巾给我披上,这样不至于让湿透的衣服暴露在别人面前。
傅隆生没再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刀削着苹果。
刀锋精准地旋出长长的果皮,在他膝头盘成规整的圆环。
林知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把小刀移动,仿佛下一秒那把刀就会划破她的喉咙。
“听说……”傅隆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怕黑啊?”
林知予猛地抬头,撞进他镜片后的目光里,那目光像深潭,看不出情绪。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妥,刚想摇头,就听见傅隆生轻笑了一声。
“别怕。”他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均匀的薄片,用叉子叉起一块,递到她唇边,“从今天起,你就住训练室旁边的房间,那里亮。”
他的指尖微凉,不经意间擦过她的唇角,林知予像被烫到一样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躲开,只能僵硬地张开嘴,任由那片苹果落进嘴里。
被带到房间时,林知予才明白“亮”是什么意思。
那房间看着寻常,浅米色墙纸配着原木家具,唯独面朝训练室的那面墙装了整面单向玻璃。
能清晰看见隔壁的拳台、器械架,还有挂在墙上的靶心,像块巨大的观景窗。
房间里的陈设简单而精致,柔软的大床,铺着白色羊绒地毯,梳妆台上摆着昂贵的护肤品,甚至连衣柜里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漂亮裙子。
像一个精心布置的金丝雀笼。
起初,林知予还心存侥幸,觉得这样至少不用再面对那些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可当夜幕降临时,她才真正明白这玻璃房的恐怖之处。
熙旺正在练习双刀,他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汗水顺着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没入黑色战术裤的边缘。
不远处,阿威正在和沙袋搏斗,沉闷的撞击声隔着玻璃传上来,一下下敲在林知予的心上。
而角落里的电脑区,熙蒙正坐在那里敲击键盘,手指翻飞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投向林知予所在的位置。
林知予吓得猛地缩回脖子,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知道他看不见自己,可那种被锁定的感觉太过真实,让她浑身发冷。
夜越来越深,他们的动静却没有丝毫减弱。
胡枫不知何时出现在训练室,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西裤,正戴着耳机听歌跳舞,与周遭的其他人比显得格格不入。
仔仔和小辛则在一旁调试着什么设备,偶尔传来几句低低的交谈声。
林知予裹着厚厚的毛毯缩在床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即使很困她也不敢睡,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呼吸声,只能抱着膝盖,任由恐惧一点点吞噬掉所有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玻璃突然被轻轻敲响了。
林知予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到熙蒙站在玻璃前,正歪着头看她。
他手里举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对着她的方向,上面用白色的字体写着一行字:“把窗帘拉上,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