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

第二天清晨，林知予是被厨房的动静吵醒的。

熙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她醒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傅隆生在做饭，这还是林知予来这儿后第一次见这场面。

傅隆生系着件不合身的格子围裙，正弯腰对着灶台皱眉。

他手里握着锅铲扒拉着锅里的煎蛋，蛋黄已经煎得发黑，边缘卷着焦边。

“咳、咳咳！”小辛不知什么时候也凑在了门口，刚吸了口气就被呛得直咳嗽，“干爹，您这是煮什么呢？”

傅隆生回头瞪了他一眼，锅铲“哐当”一声磕在锅底：“看不出来煎蛋啊。”

说着他又往锅里撒了勺盐，盐粒没撒匀，大半都堆在了焦蛋上。

“醒了就坐。”傅隆生瞥见她，指了指餐桌旁的椅子，语气算不上亲和。

林知予刚坐下，就看见胡枫晃悠着走进来，他扫了眼锅里的煎蛋，眉梢挑了挑：“爹地，今天怎么不是大哥做饭啊？”

“你们小时候不也是我做饭你们吃，怎么现在吃不下呢？”傅隆生放下锅铲，阿威和仔仔也走了进来。

阿威扫了眼灶台，没说话，只是默默拉开了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了两盒牛奶。

仔仔没什么表示，乖巧的拉开座位坐下。

“大哥回来了。”小辛突然喊了一声。

林知予抬头，正好看见熙旺走进来。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袖口卷到手肘，看到灶台上的煎蛋时，眼神没什么波动，只是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焦蛋放进嘴里。

“还行。”他嚼了嚼，语气平淡得不像正常人。

“还行？”小辛立刻炸了，“大哥你没尝出来吗？这蛋都苦了！”他说着就要去抢熙旺的筷子，却被傅隆生一眼瞪了回去。

熙蒙这时也从房间走了出来，他推了推眼镜慢悠悠道：“只要是干爹做的，就没有哥不吃的。”

傅隆生听到熙蒙的话，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接着把锅里剩下的蛋往熙旺面前的盘子里拨了拨：“吃干净，别剩。”

熙旺顺势夹起林知予盘子里的煎蛋，像嚼着普通的米饭似的，动作没停。

林知予一度以为他没了味觉，不然怎么会面无表情的吃下那么难吃的东西。

傅隆生靠在灶台边，眼神冷冷的扫过他：“当年你非要替弟弟们扛那顿打，最后被罚饿到发晕。”

这话瞬间勾起大家的回忆，他们也终于反应过来，熙旺不是爱吃干爹做的饭，是不敢不吃。

当年那次傅隆生明着是罚熙旺，实则是立规矩。他们这群没人要的孩子，能活着、能有个地方待，全凭傅隆生的一句话。

林知予看着空盘子，突然明白过来。

傅隆生煮的不是煎蛋，是规矩，是让所有人都记着，在这里没有喜欢或不喜欢，只有服从和必须服从。

没等她回神，傅隆生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你也学学熙旺，在这里……挑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她连忙点头，刚想起身帮忙收拾，阿威已经先一步伸手，将桌上的空盘摞在一起。

“澳门那边的监控删干净了？”傅隆生突然开口，手指漫不经心地擦着灶台边缘的油污。

熙蒙靠在椅背上，指尖还在手机屏幕上点着，漫声道：“昨晚就处理完了，警方那边只有赌场的报备记录，查不到我们的人。”

傅隆生“嗯”了一声，随即解下那突兀的围裙挂在一旁的挂钩上。

他目光扫过林知予，突然道：“你来这儿多久了？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林知予被他突如其来的一问搞得发懵，她抬眼时，正好撞进傅隆生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目光。

那眼神不像给恩赐，倒像在看笼里的鸟会不会蠢到扑向虚掩的笼门。

“我怕给大家添麻烦，要是出去再出点事，反而耽误你们做事。”她故意放慢语速，声音压得软，还带着点没褪尽的怯意。

这话既顺着傅隆生的话头，又把姿态放得极低。

胡枫在一旁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玩味。这姑娘倒比看上去聪明，没往干爹放的钩子上撞。

半晌傅隆生才开口，声音低而缓：“懂事是好事，但懂事过头……就显得假了。”

林知予心里一紧，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傅隆生忽然道，“熙旺，待会儿带她出去走走。别走远就在后山那条路，来回半小时。”

熙旺抬眼没问为什么，只点头说了句：“好。”

后山没什么特别的，就很普通一山。

但林知予做了这么久的笼中雀，好不容易见了天光还是决定好好吸吸新鲜空气，仅此而已。

雨后的晨雾还没散，青绿色的草木裹着水珠，风里飘着泥土混着野花香的气息，比笼子里的味儿好闻太多。

林知予仰头看他，阳光刚好透过树叶缝落在他脸上“熙旺，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任务结束后会来待一会儿。”他往路边指了指，“前面有片小雏菊，开得还行。”

林知予果然眼睛亮了，提着裙摆跑过去，蹲在花丛里挑了朵最白的，又转头冲他招手：“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熙旺走过去时，她正仰着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点从草叶上蹭来的水珠。

他以为林知予是要他帮忙摘花，于是便自顾自的折了一支，刚要递过去，林知予却突然凑过来，把花往他耳边别，软乎乎的指尖蹭过他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