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熙旺肯定的承诺，白妍才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
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哑声说了句谢谢，便重新靠回床头，眼帘轻轻垂下，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清明。
熙旺转身去楼下倒水，刚走到楼梯拐角，就见熙蒙和熙泰正站在客厅窗边。
熙蒙手里攥着平板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白妍的生理数据曲线。
“她醒了，情绪还算稳定。”熙旺压低声音，胸口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
熙蒙推了推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我们刚才的对话她听到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刚才三人在走廊的对话虽轻，但卧室门并未完全关严，以白妍此刻紧绷的状态，不可能没听见。
这样也好……
熙泰眉头紧簇，言语里的怒气藏也藏不住：“那个女人根本不是要控制她，是想让她永远醒不过来。”
“现在说这些没用。”熙旺沉声道，“她手里攥着我们的把柄，每一样都能置我们于死地。”
他想起白妍刚才红着眼眶说“我爸都不在了”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但白先生的死确实蹊跷，白妍的怀疑不是妄想。”
熙蒙指尖在平板上滑动，调出一段监控录像。那是白先生出事前一天，离开公司时的画面。
画面里，林子怡曾在停车场和白先生争执，虽然没有声音，但从口型和肢体动作看，两人情绪都很激动。
“我查过白先生的行程，出事那天他原本确实要回家，却临时被林子怡以紧急文件的名义叫回公司。”
“刹车检修的事呢？”熙旺追问。
“检修记录是真的，但负责检修的师傅前段时间突然辞职，现在联系不上了。”熙蒙的声音冷了几分。
三人沉默下来，客厅里只有窗外梧桐叶拍打玻璃的声响。
熙泰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不能再让她这么下去了，林子怡要是真敢对我们下死手，大不了鱼死网破。”
熙旺看着他，又看向熙蒙，缓缓点头：“我们得做两手准备，一方面表面上顺着林子怡，不让她起疑心。另一方面，帮帮白妍。”
他顿了顿，补充道，“明天新保姆过来，我们得更小心。”
熙蒙收起平板，眼神坚定：“我会想办法恢复白妍的电脑权限，她之前应该保存过一些线索。熙泰，你负责盯着新保姆。”
“好。”熙泰点头。
三人达成共识，熙旺拿着温水和药回到卧室时，白妍正靠在床头，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见他进来，她才缓缓转头，眼底的茫然又深了几分。
“先把药吃了，医生说这是缓解头痛的，没有副作用。”熙旺把水杯递到她手里，看着她指尖微微发颤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不是夫人给的药。”
白妍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才接过水杯，把药片咽了下去。
温水滑过喉咙，却没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半分。
她知道，从听到走廊对话的那一刻起，她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发泄情绪了。她得装，装成那个被躁郁症困住、对一切都无力反抗的疯丫头，才能让林子怡放松警惕，也才能让眼前这三个男人，有机会帮她找出真相。
“熙旺，”她放下水杯，语气疲惫的说，“我有点累了，想再睡会儿。”
熙旺点点头，帮她掖了掖被角：“有事随时叫我，我就在门外。”
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卧室门。
门内，白妍缓缓闭上眼睛，可意识却无比清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细长光斑。白妍还没睁眼，就听见门外传来行李箱滚轮摩擦地板的声响，伴随着林子怡刻意放软的说话声。
“张姐，以后白妍的饮食、用药都得按我给的清单来，她情绪不稳定，你多担待。”
白妍指尖悄悄攥紧床单，等门外脚步声渐远，才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冲到门口，一把拉开卧室门。
既然要让林子怡放松警惕，那今天这出戏就必须真实。
新来的保姆张姐正弯腰整理行李箱，见她突然出来，吓得手一抖，刚叠好的围裙掉在地上。
她约莫五十岁，穿着整洁的蓝色工装，脸上堆着刻意的讨好：“白小姐，您醒了？”
“你是谁？谁让你来我家的？”白妍声音发颤，眼底瞬间蒙上一层红雾。
她上前一步，抬脚就把张姐的行李箱踹倒，衣物、药品撒了一地，“带着你的东西滚出我家！”
张姐慌忙去扶行李箱，手刚碰到箱角，就被白妍用力推开：“走啊！”她顺手扫过旁边的茶几，玻璃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片溅到张姐脚边。
刚好路过的熙泰脚步一顿，刚想上前，就见白妍突然转头，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你别过来，你们都一样……都是坏人！”
熙泰脚步停在原地，只能用眼神示意张姐先退开。
张姐也慌了，连忙往后缩，嘴里不停道歉：“白小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收拾……”
白妍突然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朝着张姐狠狠砸去，“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抱枕砸在张姐背上，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撞到墙角。
熙泰看着场面失控，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卧室方向突然传来熙旺的声音：“张姐，你先去厨房准备早餐吧，这里我来处理。”
他快步走过来，挡在白妍和张姐之间，语气放得极缓：“小姐别气了，砸东西伤手。”
说着，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玻璃杯碎片，指尖被划开一道小口也没在意。
白妍的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死死盯着张姐仓皇逃向厨房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转角。
她绷紧的肩线微微松垮，但眼底的红雾未散，反而更浓，像烧着的炭火裹着灰烬。
熙旺的手还搭在她肩上，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有点烫，又有点让人想依赖。
可她不能。
她猛地甩开他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自己都踉跄了一下，赤脚踩在冰冷的玻璃碎片上，细微的刺痛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瞬，但随即被更汹涌的躁怒淹没。
“你也帮她，你们都帮她！”她声音尖利，指着熙旺，手指颤抖，“她是谁？凭什么进我的家？我爸才走一个月，这里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做主了？！”
她的视线疯狂扫过客厅，最后落在那个被打翻的行李箱上，散落一地的除了衣物，还有几个药瓶和一张打印的清单。
白妍扑过去，抓起那张清单，纸张在她手中簌簌作响：“这是什么？啊……又是药，你们是不是又要给我下药？！”她三两下将清单撕得粉碎，扬到空中。
纸屑纷纷扬扬落下，落在她汗湿的额发上，落在熙旺伤口未愈的手背上。
“小姐，不是的，那是夫人的安排，张姐只是……”熙旺试图解释，声音低沉带着安抚，上前一步想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别碰我！”白妍尖叫着后退，脊背撞到冰冷的墙壁，激得她一哆嗦。
她眼神里的疯狂掺杂了巨大的恐惧和背叛感，呼吸越来越急促，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视野边缘开始发花，“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想让我疯……让我死……对不对？！”
她突然蹲下身，不是崩溃，而是猛地抓起地上最大的那块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割破她的掌心，鲜血涌出，沿着她苍白的手腕滴落在米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这样……这样你们就满意了吗？”她举起流血的手看着熙旺。
眼泪混着额角的汗往下滚，嘴角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声音骤然低下去，带着极致的疲惫和自毁：“是不是我死了……你们就能放过我……就能清静了……”
掌心的痛楚奇异地压过了头脑里的轰鸣，让她获得了一丝短暂的、病态的平静。
她看着熙旺瞬间煞白的脸，看着他猛地冲过来。
“白妍！”熙旺低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分寸，一把擒住她流血的手腕，另一只手强硬地去抠她紧握的玻璃片，生怕她再伤害自己，“松手！快松手！”
玻璃片割得更深，鲜血染红了两个人的手。
熙旺的力气极大，白妍挣扎了几下，终究脱力，手指一松，玻璃片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也软了下去，被熙旺紧紧箍在怀里，不再是因为防止她伤人，而是防止她伤害自己。
“熙蒙快拿药箱！”熙旺冲一旁的熙泰低吼，声音是压不住的慌乱。
他打横抱起白妍，快步走向沙发，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用干净的毛巾用力压住她不断冒血的手心。
白妍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眼神空洞得像被抽走了灵魂，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刚才那场耗尽所有力气的爆发，将她推入了躁狂发作后的典型抑郁状态，沉默、麻木、自我封闭。
熙蒙很快提着药箱过来，看到白妍手上的伤口和地毯上的血，金丝边眼镜后的眉头紧紧锁住。
他熟练地打开药箱，拿出消毒水和纱布。
消毒水触碰到伤口时，白妍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但依旧没有任何声音，眼神甚至没有聚焦。
她任由熙蒙处理伤口，像一具没有知觉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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