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熙旺的声音很低沉,他走进来,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部可能存在的窥探。
他的目光在熙泰和白妍之间来回巡视。
白妍挣扎着想从熙泰怀里出来,此刻被熙旺撞见这般情形,抑郁和躁狂交织的羞愧感瞬间淹没了她,让她百般难受。
熙泰却依旧没有松手,手臂反而收得更紧,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他抬起头,迎上熙旺审视的目光,声音因为刚才的情绪爆发而依旧沙哑:“没事,小姐情绪不太稳定摔了一下,我扶住她。”
这个解释苍白无力,尤其是在满地碎片和两人异常的状态面前。
熙旺显然不信。
他了解自己的弟弟,熙泰绝不是那种会因为对方“摔了一下”就情绪外露到眼眶发红、气息不稳的人。
更何况,白妍此刻的状态,更像是经历了一场极致的情绪风暴后的虚脱,而非简单的不稳。
他的目光转向白妍,语气放缓了些:“小姐,你还好吗?需要叫熙蒙来看看吗?”他试图从白妍这里得到真实的答案。
白妍嘴唇颤抖着摇了摇头,避开熙旺的视线。
她无法启齿刚才发生了什么,也不想和任何人说她和熙泰之前的关系。
那似乎是只属于她和熙泰之间,一个血腥而痛苦的秘密空间,不容第三人窥探。
她的沉默和闪躲,在熙旺眼中变成了另一种印证。
熙旺的心沉了下去。
他不是傻子,兄弟三人一起被林子怡捏着把柄雇佣而来,他自然知道熙泰和白妍之间并非纯粹的陌生人。
就像他自己一样……
林子怡安排他们三人来这里,恐怕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各有软肋,更可能是因为……他们和白妍或多或少的牵连。
“熙泰,”熙旺的声音带上了属于兄长的威严和一丝警告,“放开小姐,她需要休息。”
这话语里的暗示很明显,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现在都必须停止。
熙泰的眼底翻涌着激烈的挣扎,最终,那骇人的光亮一点点熄灭,重新被惯常的阴沉冷漠覆盖。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臂。
白妍立刻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拉了拉自己的睡衣,低着头让长发掩盖住所有表情。
熙泰沉默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衬衫,手指无意间擦过颈侧,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自己方才沸腾的体温。
他不再看白妍,也不再看熙旺,只是弯腰捡起之前清理到一半的工具,继续沉默地收拾地上的残局。
熙旺深吸一口气,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拿起那张他留下的纸条和旁边的药片,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小姐,先把药吃了吧对身体好。”
白妍猛地抬头,看向那药片,眼神里是清晰的抗拒。
熙旺立刻明白了,低声道:“不是张姐拿来的那些,是熙蒙换过的,维生素和一些温和的安抚剂,对你身体没害处。”
白妍怔了怔,迟疑地看着他,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沉默擦拭地板的熙泰。
熙泰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最终,她颤抖着手接过药片和水杯,仰头吞了下去。
温水过喉,带着铁锈般的苦涩。
熙旺看着她吃完药,才稍稍放心。
他看了一眼几乎收拾完毕的熙泰,沉声道:“收拾完就出去吧,让小姐安静休息。张姐那边,我去说。”
熙泰没有回应,只是将最后一点碎片倒入垃圾桶,然后拿着工具,头也不回地、近乎僵硬地走出了卧室,自始至终没有再看白妍一眼。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又只剩下白妍和熙旺。
熙旺看着白妍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小姐,无论发生了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和你父亲意外身故的真相。其他的……”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都需要暂时放一放,保持冷静和理智,我们才能找到出路。”
白妍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泪水无声地滑落。
她看着熙旺,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噎声:“熙旺,我是不是……真的很让人讨厌?只会发疯,只会惹麻烦……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熙旺回答得很快,很坚定,“你只是病了,而且承受了太多不该你承受的,我们会帮你。”
他的承诺很重,也够让人感觉安心。
但白妍的心,却因为刚才那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因为熙泰那双痛苦而炽热的眼睛,彻底乱了。
门外熙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着头紧闭双眼,似乎也在经历一场巨大的心理战。
刚才那个失控的吻,唇齿间残留的触感和她眼泪的咸涩,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神经末梢。
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触碰她。
五年了,他以为自己早已被磨成了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可以冷静地执行任务,可以麻木地承受一切。
可就在刚才,她脚底的冰凉,她话语里的刺,她眼中的泪,轻易就凿穿了他所有的防御。
他听到门内熙旺低沉平稳的安抚声,听到白妍压抑的抽泣。
每一丝声响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知道大哥是对的,现在最重要的是真相和她的安全。
任何额外的情绪,尤其是他那些晦暗汹涌、连自己都无法掌控的情感,只会让局面更复杂更危险。
尤其是林子怡,她或许正通过某种方式,时刻注视着这里的风吹草动。
那个新来的保姆张姐,就是最明显的耳目。
熙泰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血丝尚未完全褪去,但惯有的阴沉冷硬已经重新覆盖上来。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确保领口能遮住颈侧可能存在的痕迹,然后迈开步子,朝楼下走去。
他需要冷静,需要去做些什么,而不是在这里被内心的风暴吞噬。
厨房里,张姐正心神不宁地擦着早已光洁的料理台。
见熙泰下来,她吓得手一抖,抹布掉进水池。
熙泰没看她,径直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大口。
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暂时压下了那股灼烧般的燥热。
“白小姐……她没事吧?”张姐怯怯地问,小心地观察着熙泰的脸色。
熙泰将水瓶重重放在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转过头,目光如冷刃般刮过张姐的脸庞:“管好你自己的事,其他的不需要你多嘴多舌。”
张姐立刻噤若寒蝉,缩着脖子不敢再问。
这时熙蒙也从书房出来,下了楼。
他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视线扫过熙泰紧绷的侧脸和微微泛红的耳根,又瞥了一眼楼上方向,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但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晃了晃手中的平板电脑,对熙泰低声道:“你来书房一下,我有点儿事找你。”
三人再次聚集在书房。
熙蒙调出监控录像和数据分析:“我追踪了那个辞职的汽修师傅最后的行踪,他老家在一个偏远山村,但在他辞职后的第三天,他妻子的账户里收到一笔来自海外的汇款,数额不小。汇款方经过几层伪装,最终指向一个与林子怡那位远房亲戚有关联的空壳公司。”
“买命钱?”熙旺沉声道。
“可以这么理解。”熙蒙点头,又调出另一份数据,“另外,我分析了白先生出事前一周的公司监控和通行记录。发现林子怡在白先生预定回家吃饭的那天下午,曾独自进入过地下车库,停留了大约十五分钟,期间避开了主要摄像头,时间点……很微妙。”
“能拿到更清晰的影像或者她具体做了什么吗?”熙旺问。
“车库那个区域的监控角度有盲区,而且当天的部分存储似乎有被干扰的痕迹,恢复需要时间,而且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
熙蒙的语气带着一丝遗憾:“林子怡很谨慎。”
熙蒙和熙旺同时看向他。
熙泰抬起眼,眼神幽暗:“比如,在车上动了其他手脚,让车在特定情况下,比如下坡或者急转弯时失控?事后即使检查刹车系统,也是正常的。”
熙蒙若有所思:“有这个可能,一些精密的电子干扰装置,或者对转向系统做细微的破坏,都可以达到类似效果,而且不容易被发现。尤其是白先生那辆车,电子系统集成度很高。”
“需要专业的车辆鉴定专家,针对性地彻底排查。”熙旺总结道,“但现在那辆车作为意外的证据,被警方封存,我们很难接触到。”
线索似乎有了进展,却又陷入了新的僵局。
林子怡的狡猾和谨慎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U盘里的录音和转账记录,虽然能证明她和白先生有矛盾并有资金问题,但作为谋杀证据,还远远不够。”熙蒙冷静地指出,“我们还需要更直接的证据,或者……找到那个汽修师傅。”
就在这时,熙蒙的平板电脑弹出一条加密提示。
他快速操作了几下,脸色微微一变。
“怎么了?”熙旺敏锐地注意到。
“我设置的对林子怡常用联系人的监控警报响了。”熙蒙语速加快,“她刚刚用一個加密线路,向外发出了一个指令。内容无法完全破译,但提到了一个地名和一个时间,明晚凌晨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