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追影

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酒吧街后巷弥漫着廉价酒精、呕吐物和潮湿垃圾混合的酸腐气味。

霓虹灯的光怪陆离地闪烁，映照出地上翻滚扭打的人影和飞溅的暗色液体。

熙泰像一头彻底失控的困兽。

他揪着一个黄毛混混的衣领，拳头带着风声，一下又一下地砸下去，沉闷的撞击声令人牙酸。

对方早已鼻青脸肿，哀嚎求饶，但熙泰仿佛听不见，眼底是一片赤红的、没有焦距的疯狂。

旁边还躺着几个哼哼唧唧的同伙，显然都是被他一个人放倒的。

“妈的.....疯子......遇上个不要命的.....”有人试图爬起来逃跑。

熙泰反手抄起旁边一个半空的啤酒瓶，看也不看就狠狠砸在那人脚边，玻璃碎片四溅。

“谁他妈敢走？！”他低吼，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暴戾，仿佛要将所有无处宣泄的痛苦和嫉妒，都发泄在这些撞上枪口的倒霉蛋身上。

酒吧老板躲在门后，战战兢兢地报了警， 又想起这煞神好像是跟白家那位有关系的人，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别墅里白妍刚沐浴完，正享受着熙旺不轻不重的头部按摩。

室内温暖，气氛甚至算得上旖旎安宁。

突然，熙蒙的平板电脑上弹出一条优先提示音，同时他的私人手机也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信息，镜片后的目光瞬间一凝，推了推眼镜:“小姐，有点....突发情况。”

白妍慵懒地睁开眼:“嗯？”

“熙泰在迷途酒吧后巷和人起了冲突， 情况.....有点严重。”熙蒙语速稍快，“警方可能快到了。”

白妍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去，坐直了身子。

熙旺按摩的手也停了下来，眉头紧锁。

“起了冲突？”白妍的声音冷了下来，“一个人对几个？受伤了吗？”

“据老板描述，他一个……对方五个，他没事，”熙蒙顿了顿，补充道，“对方可能需要在医院躺一阵子。”

白妍沉默了几秒，忽然轻笑出声，只是那笑声里没有半分责怪，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和.....宠溺？

“呵....我就知道。”她站起身，丝绸睡袍滑过肌肤，带起细微的摩擦声，"憋不住了吧？还是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

她看向熙旺:“去开车。”

又看向熙蒙:“联系最好的律师，立刻去现场。还有，查清楚那几个人的底细，我不希望后续有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明白。”熙蒙立刻开始操作。

熙旺拿起车钥匙，询问道:“小姐，你要亲自去？那边可能很乱，而且警方.....”

“正是因为他搞出了这么大动静，我才更要去。”白妍打断他，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母性的、却更具掌控欲的光芒，“我的小狗在外面咬了人，受了委屈，主人当然要去领他回家，顺便....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惹了他不高兴。”

她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熙泰的暴力行为只是孩童的闹脾气。

车子很快抵达那条混乱的后巷。

警灯已经闪烁，几个警察正在试图控制场面，救护车也来了，医护人员正给地上躺着的几个人做初步检查。

熙泰被两个警察拦着，他似乎酒醒了一些，但眼神依旧阴骇人，手背上全是擦伤和血迹，额前那缕挑染的白发被汗水和血污黏住，显得格外狼狈又危险。

他抗拒着警察的控制，像一头不肯就范的狼。

直到白妍的车灯照亮了这片混乱。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身黑色西装、气场沉稳的熙旺。

他护着车门，然后白妍才缓缓探身而出。

她甚至没有换掉那身昂贵的丝绸睡袍，外面只随意罩了一件长款风衣，赤脚踩着一双柔软的羊皮拖鞋，与周围肮脏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警察、混混、医护人员.....都愣愣地看着这个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走来的、美丽得有些过分的女人。

白妍的目光直接掠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被警察拦着的熙泰身上。

她一步步走过去，踩在湿漉漉满是污秽的地面上。

熙泰也看到了她，挣扎的动作顿住了，赤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是更深的狼狈和一种扭曲的、想要逃避的冲动。

白妍走到他面前，无视了旁边试图阻拦的警察，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拂开他额前被污血黏住的头发，仔细查看他额角一道不算深的划伤。

“很疼吧。”她问，语气轻柔得像是在问一件心爱的瓷器是否被磕碰。

熙泰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别开脸声音粗哑:“不用你管。”

“胡说。”白妍的语气冷了一点，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你的事，怎么能不归我管？”

她这才转向旁边一脸愕然的警官，脸上露出一个带着些许歉意和无奈的笑容，仿佛自家不听话的孩子惹了祸: “警官先生，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是白妍，他的……主人。损失和医疗费用我会全额负责，我的律师马上就到，他会全权处理后续事宜。”

警官显然认出了她，态度缓和了不少:“白小姐，这.....场面有点大，恐怕还得麻烦这位先生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当然，配合警方工作是应该的。”白妍微笑点头，随即又微微蹙眉，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不过他看起来也受了惊吓， 还喝了酒，能不能让我先跟他说两句话……就几句。”

警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现场基本已经被控制，点了点头。

白妍将熙泰拉到稍远一点的阴影里，避开众人的视线。

一离开人群，她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为什么？”她盯着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锐利的质问“因为我昨晚去了熙旺的房间？”

熙泰身体猛地一僵，他咬紧牙关不肯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仿佛要将那里瞪出一个洞来。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白妍忽然伸出手，不是抚摸，而是用手指狠狠掐住他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看着我！”她命令道，眼神里燃烧着温怒，“你就这点出息？不敢来找我，只敢在外面借着酒劲发疯打人？ 嗯？”

熙泰眼底的痛苦和暴戾再次翻涌，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看着你....看着你和他.....”

后面的话他说不出口，那太耻辱，太撕心裂肺。

白妍看着他痛苦的模样，眼底那丝残忍的光芒反而更盛，甚至带上了一丝满意的笑意。

“我早就告诉过你，”她凑近他，气息喷在他的唇上，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想要什么，你得自己来抢。躲起来喝酒、打人， 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可怜，也很可笑。”

这话让熙泰猛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极致的屈辱和愤怒，抓住她手腕的手指都在颤抖。

但下一秒，白妍却突然踮起脚尖，无视他身上的血污和酒气，在他紧抿的、带着伤口的唇上，印下一个短暂却极具占有欲的吻。

“但是，”她松开他，指腹抹过自己唇上可能沾到的血迹，眼神变得幽深而专制， “就算你是个可怜的傻瓜，也是我的傻瓜。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也没人能看你的笑话。”

她说完，不再看他剧烈波动的情绪，转身走向已经赶到正在与警方交涉的律师。

熙泰僵在原地，唇上那转瞬即逝的、带着血腥味的触感仿佛烙铁般滚烫。

她的话语像鞭子抽打在他心上，而那个吻... 又像是最毒的药，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可耻地心生悸动。

白妍简单跟律师交代了几句，然后对警官点了点头。

律师上前高效地处理一切，赔偿、担保、 沟通.....很快，熙泰被允许暂时离开，后续事宜由律师全权代理。

白妍走向自己的车，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还愣着干什么？想留在警局过夜吗？”

熙旺沉默地为她拉开车门。

熙泰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现场和那几个惨不忍睹的混混，最终，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牵引着，他迈开沉重的脚步，跟在她身后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白妍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熙泰坐在后排另一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手背的伤口隐隐作痛，唇上的触感和她的话语却在脑中反复回响。

愤怒、屈辱、不甘、还有一丝被强行安抚下的、扭曲的归属感...

他猛地闭上眼，将头抵在冰冷的车窗上。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逃不开这个叫白妍的女人了。

她是他的劫数，是他的病灶，也是他唯一......甘之如饴的枷锁。

车子驶回别墅，白妍率先下车，径直入内。

熙泰跟在后面，脚步有些踉跄。

在踏入玄关的那一刻，走在前面的白妍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吩咐:“去洗个澡，把你这一身酒气和脏污好好洗干净。”

“洗干净之后来我房间，我们好好算算今晚这笔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