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愣住了，她的话逻辑清晰，直指核心。
他确实常常感到孤立无援，尤其是在GCPD内部。
哈维是他的搭档，但哈维更倾向于明哲保身。
而Pansy……她提供的是一种毫无保留的、狂热忠诚的支持，而这正是他现在最缺乏的。
但他不能，风险太大了。
“Pansy……”他试图让语气缓和下来，带上一点劝说的意味，“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向你保证，我会调查卡波内家族，我会尽我所能找到为你父亲报仇的机会。但你不能参与进来，这是我的底线。你需要安全，这是我对瑞克的承诺。”
Pansy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詹姆斯……告诉我，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所谓的安全公寓里，锁上门我就安全了？卡波内家族的人如果找到哥谭，他们会因为门锁着就离开吗？还是他们会直接炸开那扇门？”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哥谭没有绝对的安全屋。
“我父亲拜请你照顾我，不是让你把我圈养起来等死。”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语气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但就是这脆弱反而比之前的强硬更具杀伤力：“他是希望我活下去，而对我来说，活下去唯一的方式，就是战斗……和你一起战斗。”
戈登沉默了，他看着她眼中混合着悲痛、愤怒和无比坚韧的光，那光芒几乎要将他固守的原则灼穿。
他内心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战争。
她提出的帮助，对他而言确实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就在这时，桌上静默的对讲机突然再次活跃起来，发出刺耳的呼叫：“所有单位注意，码头区第七仓库现场，巡警552请求戈登探员或布洛克探员立即回应对讲，完毕！”
戈登立刻抓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戈登收到，说。”
布洛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嘈杂：“詹姆斯，你和你那个火辣线人谈得怎么样了？洛布那老家伙气得冒烟，不过现场被我们的人硬留下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什么东西？”戈登立刻警觉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
“死者口袋里发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东西，一枚镀金的意大利拉苏打牌筹码，法尔科内赌场的标志，凶杀组那帮白痴差点漏掉。”
布洛克的声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看来码头区的案子，没那么简单，可能真的和你的芝加哥问题有关。”
戈登的心猛地一沉，线索真的指向了哥谭的黑帮，而且可能是最棘手的那一个。
“知道了，保持现场，我……”他看了一眼Pansy，“……我很快处理完这边的事。”
他松开通话键，将对讲机放回桌上，脸色更加凝重。
他看向Pansy，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显然从他们的对话里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法尔科内？”她轻声问，眼神锐利。
戈登没有回答，但他眼神里的默认已经说明了一切。
长时间的沉默，只有雨声敲打着咖啡馆的窗户。
对讲机里偶尔传出其他警员模糊不清的通讯片段，提醒着他们外面那个混乱的世界从未停止运转。
最终，戈登重重地抹了一把脸，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且可能后悔的决定。
“明天早上七点，”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一种新的决断，“穿得像样点，跟我去GCPD。你是我从芝加哥请来的……犯罪学顾问，协助调查与跨州黑帮有关的案件。只有哈维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对其他人，你必须严守这个说法。”
Pansy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她很好地克制住了，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有三条规矩，”戈登的身体前倾，目光严厉得近乎凶狠，“第一，一切行动听我的指挥，绝对不允许擅自行动！第二，你的安全是我的首要考虑，一旦我认为情况超出控制，你必须立刻撤离。第三……”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不要相信GCPD里的任何人，除了我和哈维。任何人……明白吗？”
Pansy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明白，詹姆斯。”她顿了顿，补充道，“长官。”
这个称呼让戈登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她总是能轻易打破他设定的界限。
他站起身，扔下几张钞票在桌上，顺手将桌上的对讲机重新别回腰间。
“走吧，顾问。今晚你需要休息，明天……将是你在哥谭的第一天。”
他先一步走向门口，没有看到身后Pansy脸上露出的复杂表情。
但很快她整理好情绪，站起身跟上他的脚步。
回到公寓楼下，戈登停好车，却没有立刻下去。
“听着，”他转过头，语气严肃，“明天在GCPD少说话多观察，哈维嘴有点碎但他不坏，而且看事情很透。别相信任何主动向你示好的人，尤其是弗拉斯那伙人。”
“弗拉斯？”Pansy记下了这个名字。
“一个腐败的警佐，和黑帮牵扯很深。”戈登言简意赅，厌恶之情溢于言表，“离他远点。”
“明白。”Pansy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梯，房东太太的门缝依旧黑暗，但那道窥视的目光似乎一直跟随着他们。
回到狭小的公寓，一种微妙的尴尬似乎又回来了。
共享的空间，明确的男女界限，以及刚刚建立的、性质模糊的工作关系，让空气变得有些滞涩。
戈登脱下湿漉漉且沾染了码头污渍的外套，直接扔在门边的椅子上。
进门后他径直走向厨房的水槽，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搓洗了一把脸，仿佛想借此冲掉今晚的所有不快和焦虑。
然后双手撑在水池边，短暂地低下头，肩膀微微下沉。
“洗手间在那边，”他没有回头，声音因疲惫而有些沙哑，“热水应该还够，你需要的话可以去清理一下。”
Pansy能感觉到他需要一点空间。
她自己也感到皮肤上黏着的不适和发梢的潮湿，她需要热水冲刷掉这些，也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整理刚刚获得的信息和紧绷的神经。
“好的。”她简单地回答，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走进了狭小但干净的洗手间，锁上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戈登听着水声，深吸了一口气，才直起身用毛巾擦干脸和手。
他走到客厅那张硬沙发旁，并没有坐下，而是从茶几下方拿出一瓶还剩一半的威士忌和一個玻璃杯。
他倒了一指高的琥珀色液体，没有加冰，仰头喝了一口。
烈酒灼烧喉咙的感觉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紧绷的神经。
他需要这个，远胜过另一杯糟糕的咖啡。
十几分钟后，Pansy出来了。
她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睡衣，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散发着公寓里廉价洗发水淡淡的香味。
这味道奇异地驱散了一些她带来的外部气息，让她看起来柔和了很多，但也更真实地融入了这个空间。
只是那双眼睛，在经过热水的洗涤后，反而更加清亮锐利。
她看到戈登手中的酒杯，以及他眉宇间无法掩饰的疲惫。
“你睡房间。”戈登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从衣柜里拿出备用的毯子和枕头扔在沙发上，“我守在这里。”
这次Pansy没有争辩，她深知适可而止的道理，过度挑战他的权威并非明智之举。
“好的，谢谢你詹姆斯……为了所有事。”她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地说。
戈登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直白的感谢，生硬地点点头：“去休息吧，七点准时出发。”
Pansy拿起毛巾擦着头发进了房间，随即关上了门。
戈登站在客厅中央，听着门内传来细微的动静，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像是亲手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完全无法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拨通了哈维的电话。
“哈维。”
“詹姆斯？搞定你的顾问了？”布洛克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算是吧。”戈登压低声音，“明天她会跟我去警局，名义上是芝加哥来的犯罪学顾问，协助调查跨州黑帮案。你帮我看着点，别让她惹麻烦，也别让麻烦惹上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哈维恍然大悟般的哼声：“哦……我懂了，漂亮小妞身手不错胆子更大，还是从芝加哥来的……詹姆斯，你他妈惹上的这可不是一般麻烦，是顶级麻烦。”
“我知道。”戈登的声音充满疲惫。
“行吧，谁叫我是你的搭档呢。”哈维听起来居然有点兴奋，“明天有好戏看了，洛布的脸肯定会很精彩。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咱们的新顾问的。”
戈登知道哈维的照顾意味着什么，大概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但他此刻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谢了，哈维。”
“记得欠我杯酒，最好的那种。”哈维嘟囔着挂了电话。
戈登放下电话，揉了揉眉心。
他简单洗漱后，和衣倒在沙发上，毯子随意地搭在身上。
手枪就放在触手可及的桌上。
他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耳朵捕捉着卧室里任何细微的声响，但那边很快归于沉寂。
Pansy似乎真的睡着了，或者说……她在强迫自己休息。
这一夜，对两人来说都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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